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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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李依兰莞尔一笑:父亲多虑了。 女儿只是佩服常大人而已。 京城仰慕他的人很多。 李如松这才放心,暗自松了口气。 方才心头一紧,生怕女儿承认。 不过他也承认,此人确是人中龙凤。 只是手段太过狠辣,动辄灭门。 李如松起身道:也罢,我去见见他。 他不指望能说服对方,大不了自己揽下罪责。 庭院凉亭中。 常生负手而立,远眺飞雪。 寒风呼啸,衣袍翻飞。 长廊上,李如松大步走来。常大人!他拱手致意。 常生没有回头,淡淡道:李将军是为杀良冒功一事而来 李如松愣在原地。 满腹话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常生转身示意:李将军请坐。 常生斟了杯茶递给李如松,淡淡道:“离京前陛下赐的贡茶,尝尝。” 李如松接过后仰头灌下。 于他而言,茶酒无甚分别,不过解渴之物。 常生搁下茶盏:“辽东军杀良冒功之事,本官懒得过问。” “但若屠戮汉民——” 他眼神骤冷,“当斩。” 李如松指节一顿,暗自松了口气。本官向来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常生摩挲着杯沿,“胡人死多少都无妨。” “这双染血的手,也不差多添几条亡魂。” “此事,不会呈报朝廷。” “什么” 李如松猛地抬头。 镇武司指挥使竟要隐瞒军情他瞥见桌角《依兰书策》上“忠君爱国” 四字,喉结滚动——这位常大人,倒真是别具一格。 ...... ...... “将军不必惊诧。” 常生敛了笑意,“本官自会密奏陛下。” 话锋一转,“倒有桩事需劳烦将军。” 李如松握紧佩刀:“请讲。” “听闻李总兵有位义子,叫努尔哈赤” 常生望向亭外风雪。 李如松后背渗出冷汗:“确有此人。” 他暗自心惊——父亲养寇自重的把柄,莫非已被察觉 “那便劳将军设宴,邀建州三卫及各部首领会晤。” 常生指尖叩响刀鞘,回首时眸如冰刃:“本官的颜面,应当抵得过陛下的脸面吧” 李如松如坠冰窟。 那人转身的刹那,他恍见血海翻涌。 这般凶煞之气,纵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未必能及。 常生目光幽深地望了李如松一眼,随手拂去貂裘上的积雪,踏着无声的雪絮转身离去。李大将军,可要记着——本官定要在庆功宴上见到那位李总兵的义子。 否则...... 尾音在寒风中打了个旋,带着冰碴般的威慑力。 他突然纵声长笑,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坠落。饥啖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倒要看看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可识得汉家鸿门宴的典故 杀尽了,便清净了。 暖阁内, 李如梅听完兄长转述,手中的茶盏凝在半空。大哥,这位镇抚使究竟意欲何为 宴请建州三卫酋首,与虎谋皮不成 名义上受朝廷敕封的建州三卫,早成三头嗜血的饿狼。 那些梳着金钱鼠尾的女真 ,年年剽掠边镇如入无人之境。 所谓羁縻之策,不过是为烽火连天的辽东裹了层遮羞布。 各卫首领自封贝勒、台吉,朝廷敕印早被他们垫了马槽。 这宴——怕是连请帖都送不到正主手上。 李如松两指掐着眉心苦笑:天威难测。 但那人临行前的眼神烙在他眼底。 狼顾鹰视。 就像猎户看着陷阱里挣扎的狐狸。 古怪的是,镇武卫与建州野人并无旧怨。 若朝廷真要犁庭扫穴,何不动用辽东铁骑 历来对塞外部族,不都是以夷制夷的老方子 得请父亲定夺。 他望着舆图上犬牙交错的势力范围叹气。那些酋长若不肯来...... 话音散在漏壶滴水声里。 不来,便是刀兵再起。 ...... 朔风卷着碎雪扑打旌旗。 连月来,常生带着黑鸦般的镇武卫踏遍辽东。 每一处军堡,每一条隘口,都在他描金的靴底留下印记。 大苍虽显颓势,但要碾碎建州三卫仍如反掌。 自张江陵柄国以来,太仓银又有了血色,边军甲胄重新泛起寒光。 若那新政能续上十年阳寿...... 雪地上,新的脚印正向着赫图阿拉方向延伸。 (李成梁确实存着养寇自重的心思。 正因如此,建州女真始终无法摆脱大苍的掌控。 ...... 两日后,建州境内。 凛冽的寒风席卷大地,满目皆是皑皑白雪。 几骑快马冲破风雪而来,马后拖着个身披兽皮的俘虏,那人已是遍体鳞伤。大人!柴志翻身下马,抱拳禀报:抓到个女真蛮子。 常生正抬头望着天际掠过的苍鹰,顺手取下挂在辟邪背上的霸王弓。 张弓搭箭,破空声骤响。 漆黑的箭矢贯穿苍鹰,血花在空中绽开。哪个部落的常生垂眸审视着地上的俘虏。 库嘞擦惊恐地望着这些大苍将士。 方才他们正在 ,转眼间族人就被屠戮殆尽。 特别是看到那头名为辟邪的狰狞异兽时,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苏...苏克护河部。他哆嗦着回答。 常生嘴角微扬:倒是省了功夫。 两日前他们秘密越过边境,此行目标正是苏克护河部。前面是鹅尔浑城 得到肯定答复后,常生捏碎掌中雪花,眼中寒光乍现:带路。 库嘞擦不敢违抗,只得领着这支杀气森森的军队前行。 寒风怒号,铁蹄震动雪原。 ...... 鹅尔浑城头,几个女真哨兵裹着单薄皮甲来回踱步,不时搓手咒骂着刺骨寒意。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大口撕咬着烤熟的兽肉。 对女真部落而言,铠甲是极其珍贵的装备。 只有首领的亲卫或最勇猛的战士才有资格穿戴。 那些规模较大的部族已经效仿苍人筑城定居。 就连一些小型附属部落也建起了木寨。 如今还保持着游牧传统的只剩野人女真。 城墙上,一名巡视的士兵突然瞪大双眼,惊呼道:快看那边! 这声叫喊立刻引来周围守卫的注意。 风雪中掠过一道紫色的残影。 伴随着轰然巨响,辟邪如同闪电般纵身跃起,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从高空俯瞰,地面仿佛划过一道紫色雷霆。 晋升宗师后的辟邪全力奔驰时,速度已不逊色于闪电。 这就是天地异兽与生俱来的天赋!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十余支利箭穿透飞雪激射而来。 随着血肉撕裂声,城墙上的守卫咽喉中箭,被强劲的力道带得倒飞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守军顿时慌了手脚。 等他们回过神时,那道紫光已逼近城下。 望着紧闭的城门,常生猛然抽刀。 斩! 耀眼的鎏金色刀气迸发而出,裹挟着惊天威势瞬息而至。 数十丈长的刀芒横扫而过。巨响中,城门应声爆碎。 木片四溅,碎石乱飞,烟尘冲天而起。 整座城池都为之一震。 虽然女真各部效仿苍人筑城,但粗劣的工艺注定他们的城墙不堪一击。 他们骨子里也从没想过要据城死守。 辟邪昂首阔步踏入城中。 紫色的电光在蹄下闪烁。吼—— 震天咆哮响彻四方。 街道上的战马顿时惊慌嘶鸣,躁动不安。 辟邪血脉愈发强盛,汹涌的威压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常生单手握刀,冷眼睥睨前方集结的军阵。 十名镇武卫无声立于其身后,指节扣住刀鞘,肃杀之气凝结成霜。斩尽杀绝! 阵中爆出怒吼,持斧壮汉声若奔雷。 上千兵卒如潮水般压来。 常生轻抚辟邪独角。 弯刀破空而出,死亡如影随形。咚—— 咚—— 头颅接连飞起,血柱喷溅如雨。 惨嚎声在城垣间回荡,落地鲜血顷刻凝成猩红晶簇。 残肢断刃铺满长街,女真武士接连栽倒。 辟邪踏着尸骸徐行,所过之处尽是修罗场。 终于有士兵丢下兵刃溃逃,房屋缝隙间惊惶的面孔与飞雪中的兽骑兵影,将成为永恒的梦魇。封城。 常生衣袂翻飞如旗,不留活口。 遵命! 镇武卫挥刀列阵,断魂刃寒光成林。 城门前的铁骑阵列,恰似天堑横亘。 ...... 城 的华府内,炭火噼啪作响。 虎皮座上,尼堪外兰左拥右抱,酒樽频举。 两侧将领正推杯换盏,忽见血人踉跄闯入:可汗!大苍人杀来了! 多少兵马甲胄将领急问。 血污满面的士兵牙齿打颤:仅...一人。 「不对,是十一个!」 「究竟有多少人。」 冲进大厅的士兵神色惊慌,颤声答道:「就一个。」 「是个高手!快撤离!」 尼堪外兰脸色骤变,急忙要召集部下逃命。 但院外已接连传来惨叫声。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平常的脚步声在众人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 厅外,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步而来。 尼堪外兰刚要呼唤护卫,目光突然凝固在常生手中的刀上。 断魂刀! 他深谙大苍之事。 更清楚,这是大苍天子亲卫的佩刀。 镇武卫! 瞬间万千思绪闪过脑海,尼堪外兰快步上前跪拜在地:「下官拜见上使。」 这番举动让部下们困惑不解。 常生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倒是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