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龙母之心，白若璃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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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没有再问她会不会护我。 话已经说尽了。她的答案我也听到了。我不再是那个躲在她影子里的徒弟，也不是她心头旧人的替代品。我是祁煜，活到了二十二岁，挣脱过死亡，也听见了她们为我哭喊的人。 我抬起头，看着她躺在寒玉床上的脸。她比刚才更安静了些，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是把一辈子没流过的泪，都压进了目光里。 “那这一次，”我说，“换我来护您。” 她没动，也没出声。三盏魂灯在我们之间轻轻晃着，火光映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闪了一下。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坐起身。动作很慢，像是每动一下都要耗去几分力气。寒玉床边缘凝了一层薄霜，随着她的动作裂开细纹。她抬手扶住床沿，指尖发白，却没有停下。 我伸手想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别碰我。”她说，“等这件事做完，你再靠近。” 我收回手，跪坐在原地没动。 她终于站了起来。一袭白袍垂地，银发散在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剑身透明如冰，看不出锋刃，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沉了下来。 无痕剑。 她将剑横在胸前，左手抚过剑脊，低声说：“龙母之心不是天道所生，是我用执念养出来的。它让我能再造你七次，也让我困在这百年里走不出去。每一次你死，我都重新开始。我不怕累，我怕的是——我明明知道结局，还是忍不住对你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早已决定的事。 “我不想再重来了。”她说，“从今往后，不再有第八个祁煜，也不再有第七次轮回。你要走的路，不该由我的心来定。”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她转头看我，“我要斩断和它的联系。方法只有一个——以无痕剑割裂神魂契约，把我这一身修为，连同龙母之心最后的力量，全部注入你体内。从此它不再牵引宿命，也不会再有人因情劫而死。” “可您会怎么样”我问。 她没回答。 只是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腕。一道血线浮现，滴落在剑身上。血没落地，就被剑吸了进去。整柄剑开始发出微弱的光，像是苏醒。 “你知道最危险的不是死。”她看着我，“是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一次次消失。我已经看了七次。这一次，我想赌一把——不是赌你能活，是赌你值得我放手。”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紫檀木戒贴着皮肤，裂痕里的五点光还在跳。清月的冷，娜娜的软，绾绾的狠，翩翩的信任，云溪的纯粹……这些都不是假的。我不是为了重复谁的命运而存在。我是真的活过，也被爱过。 “我准备好了。”我说。 她点点头，抬手一挥。三盏魂灯同时升高，悬浮在半空，围成一个三角。灯焰由蓝转金，照得地面如镜。她站近中央，剑尖朝下，对准自己的心口。 “仪式开始后，不能中断。”她说，“我会把力量一点点送出去。你只需盘坐闭目，打开所有经脉，让它们自然流入。若你强行吸纳，会爆体而亡。若你抗拒，力量会反噬于我。所以——” 她顿了一下。 “别让我白费这一步。” 我点头，退后两步，在她正前方坐下。双膝盘起，双手放于膝上，掌心向上。我深吸一口气，将紫檀木戒贴在胸口，默念借脉一息的引法。戒面裂痕开始发热，五点光逐一亮起。 她闭上眼，剑尖缓缓刺入心口。 没有血流出来。但整座大殿突然震了一下。魂灯剧烈摇晃，地面出现细微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 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她那边涌来，贴着地面爬行，像蛇一样绕到我脚边，然后顺着腿往上走。起初很温和，像是春日晒在身上的阳光。可很快，热度加剧，变成滚烫的铁水灌进经络。 我咬住牙，没出声。 第二波冲击来得更快。直接撞进胸口，震得我眼前发黑。我撑住地面，手心被碎石划破，血顺着指缝流下去。可我没有动。 第三波时，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低语、哭泣、呐喊，混在一起。有孩子的笑声，有少年练剑的声音，有临死前那一声“师父”。我认出来了——那是前六个我。 他们都在这里。 他们都曾走过这条路，却没能走出去。 现在轮到我了。 我挺直背，任那股力量冲进识海。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搅。我额头冒汗，嘴唇干裂，可我还是睁着眼，死死盯着她。 她站在灯阵中央，脸色越来越白。剑还插在心口，身体却稳得没有一丝晃动。她的银发无风自动，衣袍鼓起，像是体内有什么正在被抽离。 第四波冲击到来时，我看见了画面。 一片荒原，雪下得很大。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从乱葬岗走出来。她把他带回山门，喂药，教剑，看他长大。他第一次叫她师父，第一次为她挡剑，第一次牵她的手说不冷。 那是第一世。 接着是第二世，他在雨中练剑，走火入魔，吐血倒地。她抱着他，一滴泪都没掉。 第三世，他中毒身亡，她亲手烧了他的尸骨。 第四世，他被人夺舍，神魂崩碎，她握着他的手，直到最后一刻。 第五世，第六世……全都一样。他靠近她，爱上她，然后死去。每一次，她都重新开始。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世，他活到了二十二岁。 这一世，他挣脱了肉身束缚。 这一世，他在月圆夜踩着龙脉醒来，听见了五个女人为他流泪。 这一世，他坐在她面前，说要护她。 画面消失了。 我喘着气，嘴角有血溢出。全身经络像被撕开又缝上，痛得几乎麻木。可我知道，我还撑得住。 她比我更痛。 她的嘴唇已经没了颜色，整个人像是透明了一层。可她还在站着，剑还在心口，力量还在持续输出。 “快了……”我听见自己说。 就在这时，第五波冲击猛地撞来。 不是热流，而是纯粹的信息。一段咒文，一套印法，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运行轨迹。它直接刻进我的识海，像是某种传承。 我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转移。她在把“守心人”的职责交给我。龙母之心虽将消散，但它最后的规则必须有人承接。否则天下龙脉失序，山河崩塌。 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我闭上眼，不再抵抗。任那股信息涌入，任那股力量灌注。我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响，血脉在扩张，丹田像要炸开。可我也感觉到——我在变强。 不是靠谁给的，是我自己接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冲击渐渐平缓。 我睁开眼。 她还站着，但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剑已拔出，滴血未沾。她的手松开，任其落地。清脆一声响，剑身断成两截。 魂灯缓缓降下，火光暗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 我立刻起身冲过去，在她倒下前接住了她。 她靠在我怀里，很轻，像是只剩下一口气。 “结束了”我问。 她点点头，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手指冰凉，却让我觉得烫。 “你是祁煜。”她说，“不是轮回，不是影子，不是谁的替身。你是……我自己选的路。” 我没说话，只把她抱得更紧。 她闭上眼，呼吸微弱。 可就在我以为她要睡去时，她突然睁开眼，盯着我看。 “答应我一件事。”她说。 我点头。 “别让她们再为你死。” 我喉咙一紧。 她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样子记住。 然后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是谁，至少记得——我曾为你，逆过一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