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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仰人鼻息、委曲求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他过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快要忘记挺直腰板是什么感觉！而今天，这一切，终于要到头了！ 真如宋诚毅所预言、所谋划的那样，他拿到了这通泽县典吏的职位！虽然只是个未入流的佐杂官，甚至称不上是“官”，只是“吏”，但这却意味着赵家在这通泽县，终于不再是毫无根基、任人宰割的肥羊，而是真正有了一丝被官方认可、可以站在阳光下行使权力的自保之力！ 一股难以抑制的、巨大的欣喜和扬眉吐气之感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最深处汹涌升起，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长啸出声，一吐多年的郁垒之气。但现在还远不是庆祝的时候！ “快！都跟上！去武库！”赵明宇猛地回头，对身后紧紧跟随着的、面色沉稳的赵天瑜、赵天擎两兄弟，以及那三百名神情肃穆、眼神中压抑着战意的乡勇们低喝道。他的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激动而微微有些沙哑，却也因此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铁一般的坚定力量。 众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加快脚步，沉默而迅速地调整队形，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黑色河流，朝着县衙武库的方向疾行而去，脚步声密集而沉闷，敲打在青石板上，透着一股紧迫感。 到了武库，门口守卫的那几个老弱兵丁正靠着墙根打盹，被这突如其来、浩浩荡荡且煞气腾腾的一群人吓了一大跳，慌忙抓起靠在墙边的破旧长枪，色厉内荏地喝问：“站住！什么人武库重地，不得擅闯！” 赵天瑜毫不犹豫，大步上前，高高举起县令钱颂的印信和那份新鲜出炉的任命文书，声音洪亮而清晰地朗声道：“奉县尊大人钧令！擢升赵明宇为通泽县典吏，总揽城防，御敌安民！即刻起，武库由赵典吏接管，一应器械，征调御敌，胆敢阻拦者，以通敌论处！” 守卫的小头目颤颤巍巍地验看过印信和文书，确认无误，又偷眼瞧了瞧赵明宇身后那群眼神凶狠、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哪里还敢有丝毫阻拦，连忙赔着笑，手脚麻利地取来钥匙，打开了武库那沉重、包着铁皮的大门。 “嘎吱——”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铁锈、陈旧皮革、干燥木材和防锈桐油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带着尘封已久的冰冷气息。库房内光线昏暗，但依稀可见里面虽然谈不上装备精良，但制式的深色号衣、暗黄色的皮甲、制式腰刀、铁尺、锁链、弓箭以及成捆的长枪、包铁木棍等物，倒也分门别类堆放得还算整齐，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快！所有人，按照之前的分队，立刻领取并更换装备！动作要快！”赵明宇毫不犹豫，立刻下令。 乡勇们的眼中瞬间闪过兴奋和渴望的光芒，如同饿狼看到了猎物。但他们没有混乱，而是展现出极高的纪律性，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在各队头目的指挥下，他们沉默地脱下身上五花八门的粗布衣裳，露出精壮的身躯，然后换上象征官府身份的深色号衣，套上虽然陈旧、有些甚至带着破损但此刻却意义非凡的皮甲，熟练地将制式腰刀挎在腰间，或将长枪、包铁木棍握在手中。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当这三百人再次列队站好时，整个形象已然焕然一新！虽然有些号衣并不完全合身，显得有些紧绷或宽大，虽然皮甲上的铜钉已经黯淡无光，但统一的服饰和制式的兵器，立刻让他们身上那股草莽之气褪去了大半，凭空多了几分官家的威严和令人不敢小觑的英武之气。本质上，他们仍是那群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悍勇老卒，这身“虎皮”，像一道神奇的符咒，给了他们一种截然不同的、被体制所接纳的身份认同和心理优势。 每个人的内心都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喜悦，有自豪，有扬眉吐气。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曾经跟着赵家老大在边关那苦寒之地、真刀真枪、血里火里拼杀，是经历过真正战阵的悍勇之士。后来主将惨死，大树倾覆，他们这些猢狲也被打散遣返回乡，空有一身杀人破阵的本事却无处施展，反而被地方官府视为不安定的隐患，备受冷眼和提防。种地他们握惯了刀枪、习惯了搏杀的手，哪里吃得了那份面朝黄土背朝天、需要极大耐心的苦楚。这两年，全靠赵家老三明宇念旧情，暗中不间断地接济，他们自己和家中的老小才勉强糊口，没有饿死冻毙，心中早已对赵明宇感念至深。 所以今日赵明宇登高一呼，他们毫不犹豫便扔下一切来了，既是为报恩，也是为了能给家人挣一口更安稳的饭吃，更是骨子里那份被压抑已久、不甘寂寞的血性和悍勇在疯狂地躁动。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此番前来，不仅能报答恩情，竟还能重新穿上这身象征秩序、力量和官方身份的官服！虽然只是县衙差役的号衣，但其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那些今日因为各种原因犹豫、胆怯而没有来的老兄弟要是听说了这番际遇，还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嫉妒得眼睛发红！ 顿时，整支队伍的士气变得空前高涨，一双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眼睛里，不再是麻木和隐忍，而是重新燃烧起熊熊的斗志和渴望证明自己价值的火焰！他们不再是躲在阴影里、见不得光的私人乡勇，他们是奉县令正式命令、保卫桑梓、对抗叛军的堂堂官差！ 赵明宇目光缓缓扫过这群焕然一新、士气如虹的部下，心中亦是豪情涌动，信心倍增。他知道，军心可用！这把淬火的利剑，已然出鞘！ 他不再多言废话，猛地一挥手，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出发！目标城隍庙，接管各处防务，紧闭四门！阻敌于城外！” “是！典吏大人！”三百人齐声应喝，声音汇聚在一起的声浪凝聚成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震得武库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而下。 队伍迅速转身，迈着坚定、急促而整齐的步伐，如同一股突然出现的铁流，朝着通泽县的中心——城隍庙，快速而肃穆地行进。阳光照在他们新换的号衣和兵器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