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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端着嫩生生的水豆腐回到陆家院子。 向羽把装豆腐的盆递给迎出来的刘美兰，还有些不甘心地望了望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大娘，豆腐磨好了…这下真上不了山了。” 刘美兰接过豆腐，笑道：“不上山就在家干活！活儿还少得了阳儿，那鹿皮还绷着呢，趁今天日头好，赶紧拾掇拾掇。” 陆阳应了一声，心里也清楚，打猎讲究时机，过了就是过了。他招呼向羽：“走，小羽，跟我收拾鹿皮去，这活儿也有讲究，学不学” “学！阳哥教的我都学！”向羽立刻来了精神。 陆阳从仓房里找出刮刀、鞣料以及一大块表面粗糙的火山石。两人将绷着鹿皮的木板从墙上取下，平放在院子里的长凳上。 鹿皮已经半干，还带着血丝和残留的脂肪。陆阳先示范，用刮刀小心地刮掉鹿皮上残留的脂肪和肉膜，下手既要稳又要轻，不能刮破了皮子。 “这活儿得细致，刮干净了皮子才柔软，不容易腐坏。”陆阳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向羽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块鹿皮上小心翼翼地动手，开始时有些笨拙，但很快就掌握了力道。 刮干净后，陆阳将鞣料均匀地涂抹在皮板内侧，反复揉搓，让鞣料充分渗透。“这样能防止皮子变硬发脆，还能去味防腐。” 两人手上沾满了鞣料，不停地揉搓着鹿皮，让皮子变得柔软。这个过程耗时又费力，需要极大的耐心。揉搓得差不多了，又用清水漂洗掉多余的鞣料，然后用火山石细细打磨皮子的表面，使其更加光滑细腻。 最后，将处理好的鹿皮重新绷起来，放在通风阴凉处慢慢阴干。 一上午就在这细致活里过去了。下午，陆阳也没闲着，他检查了枪支，重新擦拭保养了一遍，又整理了狩猎用的套索、背包等物。向羽则帮着刘美兰劈了些柴火，又把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 冬日天短，感觉没干多少活，日头就又偏西了。向羽拍拍身上的灰土：“阳哥，那我先回去了啊！明天要是上山，可得早点叫我！” “成，看情况。豆腐拿几块回去。”陆阳给向羽装几块豆腐，送他到门口。 刘美兰则把早上做的新鲜豆腐留出一大块，准备晚上炖了吃。剩下的，她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整整齐齐地码在屋外窗台下的大缸里。东北冬天的天然大冰箱，很快就会把这些豆腐冻成结实的冻豆腐，方便储存，炖菜时别有风味。 傍晚，陆家的锅里炖上了白菜土豆粉条，刘美兰把那块新鲜豆腐小心地切成块下进去。滚烫的汤汁咕嘟着，豆腐在锅里慢慢炖出了蜂窝眼，吸饱了用鹿骨熬制汤汁，变得格外入味。 刘美兰用勺子轻轻推了推里面的豆腐块，又撒上一小把翠绿的葱花，这才开始出锅装盆。 晚饭桌上，新鲜做好的豆腐口感扎实又饱含汁水，比肉还受欢迎。陆山河就着炖菜，啃着贴饼子，吃得鼻尖冒汗。 “嗯，这新磨的豆腐就是嫩，就是香！”陆山河夹起一大块颤巍巍的豆腐，吹了吹气送进嘴里，满足地叹息。 “阳儿和小羽磨得仔细。”刘美兰笑着应和，又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那鹿皮拾掇得咋样了” “初步鞣了，绷起来阴着了。”陆阳扒拉着碗里的饭答道，“得些日子才能好。等彻底干了，还得再软磨一次才能用。” “不着急，好东西都得费工夫。”陆山河点点头，“那皮子厚实，硝好了，开春能做两副好手套，再给你妈做个皮坎肩，暖和。” “我可用不着那金贵东西，”刘美兰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饭后，陆瑶帮着刘美兰收拾了碗筷，陆阳则是去院里检查了一下绷着的鹿皮，用手摸了摸皮子的湿度，这才放心回屋。 陆山河靠在炕头，嘴上抽着烟，心里则是在惦记仓房里那坛渐渐染上瑰丽红色的鹿血酒。 刘美兰就着炕桌，就着灯光，拿出针线笸箩，缝补着一件旧衣服。 陆阳则是早早的回屋睡觉了。 …… 第二天一早，陆阳刚喂完三只狗，正琢磨着今天该不该上山的时候，院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陆阳兄弟在家不” 陆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旧军大衣、头戴狗皮帽子的汉子推门走了进来，来人正是董大海。 “大哥来了！”陆阳连忙迎上去，“快进屋！” 来到屋里，陆阳给董大海用茶缸泡了一缸茶叶水。大哥。这几天干啥呢 董大海接过茶水，能干啥。有席面就去做席面，没有席面就去上山里看看能打着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 接着，董大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哥今天来，除了串串门，还有个正事儿。”董大海吹了吹茶缸里的热气，嘬了一口，“眼瞅着进腊月了，咱们林场周边这几个屯子，一年一度的那事儿，该张罗起来了。” 陆阳愣了一下：“大哥是说…年底的围猎” “对！”董大海一拍大腿，“老规矩了，每年年底，各个屯子出猎人，一起进山深处，围它一仗！打的大家伙按规矩分钱。 陆阳眼神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有些犹豫：“这…我知道这事。可…大哥，我这也没接到谁的通知或者邀请啊”他陆阳以为这种集体活动，需要德高望重的老猎人或者屯长们出面组织邀请才行。 董大海闻言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陆阳的肩膀：“邀请邀请个啥！阳子，你这就外道了！这年底围猎，是北风屯组织，属于半官方性质的。虽然打猎按老规矩，但不发请帖！ 只要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好猎手，自己个儿愿意去，带上枪和狗，到时候直接去集合点就成！大家也不管你是谁，只要后果自负就行。” 陆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得等统一邀请呢。那具体啥时候在哪儿集合” “一般是进入腊月前后，看天气。集合点在北风屯。”董大海说道，“每一年围猎，人都不能少了，听说打下来的猎物，北风屯统一收购。” 说完这个，董大海脸上的表情更局促了些，声音也压低了些：“那啥…阳子，哥还有个不情之请…” “大哥你说，跟我还客气啥。” 董大海憨厚地笑了笑，指了指窗外：“…哥今年也想跟着大伙去见识见识，但就我一个人，枪法也一般，怕是捞不着啥好货…你看，到时候能不能…让哥跟着你搭个伙咱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他这话说得很实在，带着点恳求，又有点怕被拒绝的尴尬。年底围猎虽然人多势众，但内部也是有小团体的，技术好的、狗厉害的自然更占优势，收获也更大。董大海显然是看中了陆阳的本事。 陆阳一听就笑了：“大哥你这是说的啥话！这有啥不行正好！咱们一起，还有个伴儿！到时候咱们一起，肯定能有收获！” 董大海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那敢情好！太好了！阳子，够意思！那咱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提前一天过来，咱们一起过去！” “成！说定了！”陆阳痛快地答应。 了却了心事，董大海心情大好，又跟陆阳聊了会儿各家猎犬的优劣、往年围猎的趣事，喝完了那缸子茶水，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送走了董大海，陆阳心里正盘算着围猎的事儿，院门又被推开了，向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兴奋劲儿。 “阳哥！今天咱干啥上山不”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陆阳脸上带着笑意，“咦阳哥，有啥好事儿” 陆阳笑着朝他招招手：“来得正好，刚还想着一会儿去找你呢。有大事儿！” “啥大事儿”向羽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 “年底围猎，知道不” “围猎！”向羽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就是那个…好几个屯子一起，进山打大围的那个呗！我知道啊！我可太知道了！我爹以前就跟我说过，那场面，老壮观了！阳哥，咱们能去！” “刚大海哥过来，就是为这事儿。”陆阳把董大海的话简单说了一遍，“不用邀请，到时候直接去北风屯集合就行。大海哥还想跟咱们搭伙呢。” “去！必须去啊！”向羽激动得搓手跺脚，在院子里直转圈，“这可是露脸的大事！太好了阳哥！咱们带上枪，带上狗！肯定能打着大家伙！啥时候走我得赶紧回去把枪擦亮点儿！” 看着向羽兴奋得像个孩子，陆阳也忍不住笑：“急啥，还得等信儿呢，看天气定日子。不过这事儿得提前准备起来。” “没问题！阳哥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向羽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已经开始憧憬围猎时的场面了。 傍晚，陆山河下班回来，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一家人围坐在炕桌边吃晚饭时，陆阳把年底围猎的事儿说了。 老陆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仔细听了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是到年根底下了，该有这一出了。” 他呷了一口酒，看着儿子：“去见识见识挺好。打大围和咱们自己钻山沟子不一样，人多，讲究也多。看山形、辨风向、围追堵截都有章法。去了多看多学，看看别的老猎手是怎么干活的！。 刘美兰有些担心：“听说进老林子深处，危险不” “危险肯定有，大炮卵子逼急了都敢顶人。”陆山河放下酒杯，“但那么多人呢，互相都有照应。阳子现在枪法、经验都够用了，心里有数，去吧。”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了些：“这可是个机会。十里八乡的好手都会去，你要是能在围猎里显出本事，那名声可就真的闯出去了！以后在这片山场子里，谁都得高看你一眼。” 陆阳认真点头：“爹，我明白。” 陆山河想了想，又道：“家伙事得趁手。你那撅把子打近战还行，打大围，场面乱，射程和火力差点意思。”他看向陆阳，“这样，吃完晚饭，你去小卖店带上两瓶酒，去你赵大爷家一趟。借几把56半。” “哎！我这就去！”陆阳几口扒完碗里的饭，起身就往外走。 “让他去吧，正事要紧。”陆山河摆摆手。 陆阳出了门，就往小卖店走去。谢婶给我拿两瓶酒。北大仓就行。还记我爹的账。 呦！阳子家里来人了，喝这么好的酒。谢婶边拿酒边说。 嗯呐！走了谢婶！陆阳拿起酒，和谢婶打了招呼就出门了。 陆阳出了小卖店径直朝屯东头的赵德柱家走去。这个点老赵指定在家里吃饭呢。也不用去屯部了，直接去家里就行了。 来到赵德柱家院门外。陆阳清了清嗓子，朝院里喊了一声：“大爷！在家不” “谁呀”听到有声音，赵德柱披着衣服出门查看。 “哟，阳子来了快进屋。”赵德柱发现来人是陆阳，赶紧招呼进屋。 陆阳跟着老赵进屋。赵德柱一家正围坐在炕桌旁吃饭，桌上摆着炖菜、咸菜疙瘩和贴饼子。 “吃饭没没吃坐下吃一口你这孩子，来就来，还拎东西干啥”进屋以后赵德柱对着陆阳说道。 “吃过了大爷。”陆阳把酒放在炕沿边，笑了笑，“没啥好东西，两瓶酒，给您喝着玩。” 赵德柱媳妇赶紧起身要给陆阳拿碗筷，被陆阳拦住了：“婶子别忙活了，我真吃过了。我来是有点事儿想麻烦大爷。” 赵德柱闻言，拿起炕桌上的烟袋锅子磕了磕：“啥事说吧，跟你大爷还客气啥。” 陆阳开口：“大爷，是这么回事儿。刚听说北风屯那边要组织年底围猎了…” “嗯，是有这么个信儿。”赵德柱点点头，点着了烟袋锅，嘬了一口，“你想去” “那肯定是想去见识见识。”陆阳老实回答，“就是我那撅把子…打大围怕是有点不够看，射程近，装填也慢。这次能不能借一把56半使使” 赵德柱吧嗒了两口烟，缓缓开口：“我当你大晚上来，有啥大事呢。行！咱爷俩这就去屯部取！”说完就要起身。 “大爷，你吃完饭的。我不着急。”陆阳说道。 “本来我就吃完了，走吧！老赵穿好衣服，拿起钥匙就出门了。 陆阳赶紧和老赵媳妇打了招呼就跟着老赵一起出门了。 来到屯部，老赵开始给陆阳拿枪，你们几个人去啊用不用给你们多拿几把 不用了，大爷！拿一把就行。我们三个人去，他俩辅助就行，用撅把子还是56半一个样。陆阳接过老赵递过来的枪。 赵德柱又给陆阳拿了二十连子弹。 大爷。有点事我不太明白。赵德柱给陆阳拿完枪，两人从屯部出来的时候，陆阳问道。 啥事和你大爷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大爷。咱们这年底围猎是啥意思啊。他北风屯能办，我们咋不也办一个呢。陆阳有些不解的问道。 哈哈！你是不是以为这围猎的事是谁想办就能办的。北风屯能办是因为他们屯书记——王建军。是兼职咱们林场周围八个屯子所有民兵的总队长。不然组织怎么可能同意这么多人拿枪进山。早就有人下来阻止了。他这是以冬季民兵拉练的名义组织的。这下你就明白了吧。老赵边走边给陆阳解释。 奥！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他能组织呢。陆阳恍然大悟。 还有他们北风屯在中苏边境，他们那里也是最有钱的。所以才能最后用钱收购大家打的猎物。咱们屯子可没有钱放开收购猎物。赵德柱小声的隐晦的提点了陆阳一句。 陆阳听完老赵的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北风屯靠近边境，有的是倒爷来回倒买倒卖。有可能他们屯子有人就是干这个的，不然怎么能那么有钱。反正没啥大事，国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好促进国内贸易了。 和老赵分别以后陆阳就扛着枪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