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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镇北城的第五日，林昭一行已远离北疆的苍茫与肃杀，进入了帝国中部的平原地带。越往南，战争的阴云似乎越发稀薄，官道上的商旅百姓渐多，村镇城郭也显露出不同于边塞的繁华与忙碌。然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敏锐如林昭，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与异样。 关卡盘查明显严格了许多，沿途不时可见身着靖王麾下“玄甲”制式、神情倨傲的军士设卡，对过往行人，尤其是青壮男子和携带兵刃者严加盘问。通缉榜文也张贴在各处显眼位置，上面赫然有林昭与秦璃的画像，虽因画工粗糙而仅有几分神似，但悬赏金额之高，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心跳加速。 林昭早已利用混沌灵力细微调整了面部肌肉和骨骼轮廓，配合赵铁鹰提供的简易易容材料，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三十许岁、面色微黄、带着几分长途奔波疲惫的行商，腰间佩着一把毫不起眼的精铁长剑，修为气息也压制在寻常的灵元境三四重水准。赵铁鹰等人也各自伪装成商队护卫、账房、伙计，混迹在几支临时结伴的小型商队中，低调前行。 凭借着李牧提供的几份货真价实、来自不同州郡的商引路凭，以及充足的“打点”银钱，他们一路有惊无险，顺利通过了数道关卡。 “将军，前面就是‘清河驿’，距离河间府已不足百里。按计划，我们需在此处分头入城。”赵铁鹰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道。他此刻扮作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卫头领，脸上多了道逼真的刀疤。 林昭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前方那座规模不小的驿站集镇。集镇内外车马喧嚣，人流混杂，正是潜入前最后获取情报和调整计划的理想地点。 “按甲字方案，分散入城，三日后在‘悦来客栈’地字丙号房汇合。铁鹰，你带两人，设法接触韩府采买或底层仆役，摸清韩韬近日动向及府内守卫情况。其余人，分头打探河间府驻军布防、粮仓位置、以及靖王派驻此地的监军或特使详情。” “是！” 队伍在清河驿外一处僻静树林中悄然分散，化作几股细流，融入熙攘的人潮。 林昭独自一人，牵着马，随着人流步入驿站。他需要获取一些更宏观、更即时的信息，比如河间府的民间舆论、物价波动、以及那些酒肆茶楼中流传的、官方不会记载的消息。 他在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客人三教九流都有的“迎客楼”前停下，将马匹交给门口殷勤的小二，迈步走了进去。 大堂内人声鼎沸，酒气与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林昭选了个靠窗又不显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两碟小菜，一壶淡酒，自斟自饮，耳朵却将周围的嘈杂声尽数收入。 “……听说了吗北边好像打起来了！说是长公主带兵从北疆杀过来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现在哪有什么长公主，那是伪朝逆党！靖王殿下才是奉陛下密旨监国的！” “密旨我怎么听说陛下是被困在别院了……唉，这世道，真真假假，谁说得清。” “管他谁真谁假，反正这米价是一天一个样！河间府的粮仓都快被搬空了，全运去北面支援大军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就是！韩总兵也是，以前多硬气个人，现在对上面那些空降下来的监军，屁都不敢放一个！兵都快被调走一半了！” “你知道什么韩总兵的家小都在帝京‘享福’呢！他敢不听” 零碎的话语传入耳中，林昭心中渐渐勾勒出河间府的现状：靖王控制严密，通过监军和扣押人质双重手段钳制韩韬；驻军被抽调，粮草被大量北运，城内民心浮动，对韩韬的服从度也在下降；民间对帝位之争半信半疑，但普遍对现状不满。 正凝神听着，邻桌几个身着劲装、佩着刀剑、气息不弱的江湖客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哥，这次‘黑虎帮’和‘漕帮’的梁子可结大了，为了南城码头那几条货船的抽成，据说两边都请了硬手，后天晚上在‘老君庙’碰面，怕是要见血。” “见血我看是找死！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靖王府新来的那位‘刘先生’，早就放出话了，河间府地面上的事，都得按他的规矩来！私下械斗哼，正好给了人家插手的借口！我听说，那位刘先生手底下，可是有能飞檐走壁、吐气杀人的仙师！” “仙师难不成是……影殿的人” “嘘！噤声！不要命了！喝酒喝酒……” 黑虎帮漕帮码头利益靖王府的刘先生影殿 林昭心中一动。江湖帮派争斗看似小事，但在这种敏感时期，尤其是涉及河间府命脉之一的漕运码头，很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一个微妙切入点。那个靖王府的刘先生，极可能就是靖王安插在此地的核心人物之一，或许……与影殿有关。 他正思忖间，酒楼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名身穿靖王玄甲军服饰、神态倨傲的军士走了进来，为首一名队正模样的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大堂，最后落在了林昭……旁边的墙壁上。 那里，新贴了一张告示。 队正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靖王殿下钧旨：近日有北疆叛逆细作潜入河间，图谋不轨！凡有发现可疑人等，举报查实者，赏银千两！知情不报或窝藏者，与叛逆同罪，株连三族！” 念完，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尤其在那些带着兵刃的江湖客和林昭这样孤身行商模样的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 大堂内一时间寂静了许多，许多人低下头，匆匆吃菜喝酒，气氛压抑。 林昭面色如常，慢慢饮尽杯中残酒，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 走出迎客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牵着马，漫步在清河驿的街道上，脑海中飞速整合着刚才获取的信息。 韩韬处境艰难，被多方掣肘，内心必有怨怼，这是策反的基础。 河间府驻军力量被削弱，粮仓空虚，民心不稳，这是可趁之机。 靖王势力深入，有监军，有那位神秘的“刘先生”，很可能有影殿背景，这是最大的阻碍和风险。 江湖帮派争斗，或许能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甚至……能接触到那位“刘先生” 他需要更精确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韩韬本人此刻的真实心态，以及那位“刘先生”的底细。 正走着，前方街角传来一阵喝骂与哭喊声。只见几个地痞模样的混混，正在推搡殴打一名摆摊卖菜的老农，菜摊被掀翻，青菜萝卜滚了一地。 “老不死的！说了这地方归我们‘黑虎帮’管！敢不交孝敬钱打死你！” 周围行人纷纷躲避，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 林昭脚步微顿。黑虎帮还真是巧。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嚣张的混混，又看了看地上哀嚎的老农，眼神微冷。并非他冲动，而是……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既能顺手为之，又能稍微试探一下这河间府水面下暗流的机会。 他牵着马，缓缓走了过去。 （第十八卷：潜龙入渊，河间暗涌，第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