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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韩闯角门夜会后的两日，河间府表面依旧维持着那种被强力压制下的“平静”，但水面之下的暗流，却因为漕河鬼船的焚毁与那神秘的“第三人”痕迹，变得愈发湍急、凶险。 悦来客栈的地字丙号房，成了情报汇集的中心。赵铁鹰等人如同最警觉的夜枭，将河间府各处的细微变化源源不断送至林昭面前。 “将军，百花楼守卫增加了三成，出入排查极为严格，刘琨似乎深居简出，但其手下那个胡管家和王掌柜活动频繁，频繁出入几家城内最大的车马行和货栈。” “黑虎帮对漕帮的逼迫陡然加剧，昨日在南城码头又爆发冲突，漕帮伤了七八个弟兄，丢了两个泊位。不过，漕帮请来的那个清虚子道士，事后悄然离开了河间府，去向不明。” “靖王府的玄甲军巡逻队开始有意识地‘路过’城西这片区域，尤其是我们客栈附近，虽未进来盘查，但目光多有审视。” “还有……韩府西角门附近，我们发现有身份不明、身手不错的暗桩在徘徊监视，不像是刘琨的人，倒有些像军中好手伪装，很可能是韩韬的人。” 林昭静静听着，手指在地图上河间府的轮廓上缓缓移动。刘琨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惊疑、排查、加紧控制。韩韬果然也不是全然被动，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暗中观察，甚至可能对儿子韩闯的异常有所感应。这局面，比他预想的更复杂，但也更有趣。 “刘琨在找‘第三人’，韩韬在观察‘变数’。”林昭沉吟道，“我们留下的线索起了作用，让他们彼此猜忌，互相牵制。这是我们的机会。韩闯那边，可有消息” 赵铁鹰摇头：“约定的五日之期未到，韩府内部我们的人难以深入，暂无新消息。不过，那个副管事传话，说韩闯这两日格外安静，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焦躁闹腾，反而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里，似乎在谋划什么。” “安静”林昭目光微凝，“要么是知难而退，要么……就是在准备做一件大事。希望是后者。告诉接应的人，小心韩府外围的监视，若有韩闯的消息，第一时间回报，务必保证其安全。” “是！” 林昭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从河间府向北，划过重重山峦与州府，仿佛看到了那支正在黑山一带隐蔽集结、磨刀霍霍的五万龙骧铁骑。时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必须在龙骧军先锋抵达、引起靖王方面全国性警觉之前，在河间府内部打开一个足够大的缺口。 “我们也不能只等韩闯。”林昭指向地图上河间府通往帝京方向的几个重要节点，“刘琨掌控河间，物资与情报输往帝京，必有固定且隐蔽的通道。除了已被我们捣毁的漕河水路，陆路通道至关重要。尤其是军情急报和少量紧要人物、物品的传递，不可能完全依赖效率较低且易受关注的大队运输。” “将军是想找出这条‘秘道’”赵铁鹰眼睛一亮。 “不错。这条秘道，很可能掌握在刘琨最核心的亲信手中，甚至是影殿之人直接运作。找到它，或许能截获关键情报，甚至……创造一次‘意外’。”林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重点查那几个与刘琨往来密切、但又看似寻常的车马行、镖局，还有城中几处香火不旺、位置偏僻的寺庙、道观。影殿之人，惯会以此类场所为掩护。” “明白！我亲自带人去摸！”赵铁鹰领命。 \ \ \ 然而，变故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第三日黄昏，残阳如血。负责在韩府外围警戒的一名风影卫，带着一身仓促掩藏的尘土和一丝血腥气，疾步返回客栈。 “将军！赵统领！韩府出事了！”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约莫一个时辰前，韩府后门悄悄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没有韩府标记，车夫也是生面孔。我们的人觉得可疑，便远远跟着。那马车并未出城，反而在城内七拐八绕，最后驶入了南城‘永济巷’深处一座独门独户、守卫森严的小院！” “永济巷”林昭迅速在脑中调取河间府地图，那里并非达官显贵聚居区，反而以鱼龙混杂、多有暗娼私窠和小型货栈闻名。 “更奇怪的是，”风影卫继续道，“马车进去不到一刻钟，那座小院侧门突然打开，冲出来四五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抬着一个不断挣扎的长条状麻袋，迅速塞进另一辆早已等候的马车，朝着北门方向疾驰而去！我们的人分兵两路，一路继续监视小院，一路跟踪那辆马车。跟踪马车的兄弟刚传回消息，那马车出了北门后，并未上官道，而是拐进了城北的‘乱葬岗’方向！他怀疑……那麻袋里装的是人，而且很可能是……” “韩闯。”林昭接口，声音沉了下来。韩闯私自出府探查，落入了陷阱还是说，这是刘琨或韩韬安排的另一个局 “小院那边呢”赵铁鹰急问。 “小院在黑衣人抬走麻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明显加强了戒备。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短暂的打斗声，还有女子……的哭泣声”风影卫语气不确定。 女子哭泣林昭眉头紧锁。事情似乎比他想的更复杂。那座小院，是刘琨的暗桩还是别的什么势力韩闯为何会去那里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还是中了圈套 “乱葬岗……”林昭目光一寒，那里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绝佳场所！“铁鹰，你立刻带上一半人手，火速赶往城北乱葬岗，务必截住那辆马车，救下麻袋中人！记住，若对方人多势众或有意想不到的高手，以救人和撤离为第一要务，不可恋战！” “是！”赵铁鹰毫不迟疑，点齐人手，如同旋风般冲出房间。 林昭则对那名报信的风影卫道：“带我去永济巷那座小院。剩下的人，守好客栈，注意百花楼和韩府动向，若有异动，立刻发信号。” 他需要亲自去看看，那座吞噬了韩闯的小院，到底藏着什么鬼蜮伎俩！韩闯是他打开河间府局面的关键钥匙，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这里！ \ \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河间府的夜市开始喧嚣，但永济巷深处却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阴暗与僻静。那座独门小院墙高门厚，两盏气死风灯在门口散发出昏黄的光，映照着门楣上模糊的“王宅”字样，看似寻常富户，但门口两名抱臂而立、眼神锐利的汉子，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林昭已换了一身深灰色不起眼的短打，如同一个晚归的工匠，低着头从巷口走过，灵觉却如同水银泻地，悄然覆盖了整座小院。 院内不止明面上的守卫，阴影处、屋顶上，至少还有四五道晦涩的气息潜伏，修为皆不弱。院内隐隐传来丝竹乐声与男女调笑之声，似乎是个寻欢作乐的私密场所，但在这表象之下，林昭却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被刻意掩盖的……阵法波动，以及若有若无的灵气禁锢的气息。 这不是普通的暗娼私窠，也不是简单的暗桩。这里，很可能是一个以娼寮为掩护的、兼具情报中转与临时囚禁功能的秘点，甚至可能设有针对修士的小型禁锢阵法！ 韩闯若是贸然潜入探查，被阵法所困或遭高手围攻，失手被擒就在情理之中。 林昭绕到小院侧后方，那里墙角堆着些杂物，更为昏暗。他正思忖如何潜入而不惊动守卫，忽然，小院侧门“吱呀”一声轻响，开了条缝。一个提着食盒、小厮打扮的人低头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一下，便匆匆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似乎去采买什么。 机会！ 林昭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在那小厮拐过一个黑暗墙角时，一指轻点其后颈。小厮闷哼一声，软软倒下。林昭迅速将其拖入墙角阴影，换上他的外衫，提起食盒，略一调整步态，便低头朝着小院侧门走去。 侧门虚掩，里面是个小院，连着厨房。一个胖厨娘正探头张望，见到“小厮”回来，嘟囔道：“怎么才回来快！把酒给‘兰香阁’的贵客送去！麻利点！” 林昭含糊应了一声，接过厨娘递来的一壶酒，低头沿着厨娘指的方向，穿过一小段回廊，走向后院一座灯火较为明亮、乐声也最清晰的两层小楼。 楼内脂粉香气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几个房间传出男女嬉笑之声。林昭灵觉锁定着那阵法波动的核心，发现其源自小楼地下。他不动声色，将酒壶放在一楼厅中的桌上，趁无人注意，身形一闪，已溜进了通往地下室的狭窄楼梯口。 楼梯向下，光线昏暗，空气变得阴冷潮湿，脂粉香气被一股淡淡的霉味和隐约的血腥气取代。下方传来铁链拖动的轻微声响，以及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呜咽声。 林昭眼神更冷。他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一步步向下。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被粗大的木栅栏分隔成数个牢笼般的房间。此刻，大部分房间空着，唯有最里面一间，栅栏门敞开，里面一片狼藉，有打斗痕迹，地面还有未干的血迹。一个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淤青的年轻女子，正被铁链锁在墙边，低声啜泣。她修为微弱，似乎只是被囚禁于此的修士，或许就是情报中提到的“哭泣女子”。 而在房间中央，站着两个黑衣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赫然是那夜在百花楼后门与疤脸汉子接头的——胡管家！另一人，则是个面目阴鸷、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阵盘，显然就是此地阵法的操控者。 “……那小子骨头倒硬，废了不少劲才拿下。可惜嘴也硬，什么都没问出来。”胡管家语气阴冷，“刘先生吩咐，处理干净，不留后患。尸体扔去乱葬岗，喂了野狗，谁也查不到。” 山羊胡老者嘎嘎笑道：“胡管家放心，我那‘五鬼搬运车’早已备好，此刻怕是已经到了乱葬岗，很快就能完事。只是……这女子如何处置她看到了那小子的脸，也听到了些话……” 胡管家瞥了一眼那瑟瑟发抖的女子，眼中毫无怜悯：“一并处理了。手脚干净点。” “得嘞！” 听到此处，林昭心中杀意骤起！果然是刘琨！韩闯探查到了他们的秘点，被抓了个正着，此刻正被送往乱葬岗灭口！ 不能再等！ 就在山羊胡老者转身，准备对那女子下手，胡管家也放松警惕的刹那—— 地下室的油灯，毫无征兆地，齐齐熄灭！ “谁！”胡管家与山羊胡老者同时惊喝。 黑暗中，一道冰冷得仿佛来自九幽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送你们上路的人。” 声音未落，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没有任何光华的暗金色指劲，如同死神的呢喃，已然穿透黑暗，点向了山羊胡老者手中的阵盘核心！同时，另一道带着混沌湮灭之力的掌风，无声无息地印向胡管家的后心！ 星煞归墟，双杀！ （第十九卷：风起河间，龙骧南下，第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