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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透过厚重的遮光窗帘缝隙，艰难地渗入一片狼藉的卧室，驱散了部分浓稠的黑暗，却也照出了满室触目惊心的凌乱与……伤痕。 昂贵的丝绸床单被扯得七扭八歪，一半垂落在地。枕头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床头那盏价值不菲的水晶台灯残骸还散落在地毯上，反射着冰冷细碎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尚未散尽的、属于激烈争斗后的躁动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大床中央，被子隆起的那一小团，终于有了动静。 李秀杰是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唤醒的。昨晚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又经历了极度的精神紧张和恐惧，体力早已透支。她在温暖（虽然有点闷）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大脑昏沉，像是塞了一团湿棉花，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最后好像很吵，然后她就躲进被子里了……之后的事，一片空白。 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呼吸了一口微凉的、带着尘埃和某种古怪气味的空气。然后，她愣住了。 眼前的情景，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床的另一侧，段云深和衣躺在那里，姿势有些僵硬，似乎睡得很沉，但那张俊美无侠的脸上，却清晰可见几处新鲜的淤青和擦伤！嘴角破了，渗出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颧骨处一片青紫，甚至左眼下方也有一小块肿胀。他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却掩不住那份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紧锁的眉心和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的疲惫与……戾气。 而靠近她这一侧，祁逸川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侧躺着，面向她这边，脸上同样是“挂彩”严重。右边嘴角肿得老高，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已经结痂的细长血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的。他一只手臂露在被子外面，手背上关节处也破了皮，泛着红肿。少年英挺的眉宇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带着痛楚和不安，甚至……一丝未散的愤怒。 他们……打架了李秀杰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打的为什么打因为她吗昨晚她睡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隐约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涌上心头。但此刻，更强烈的生理需求——饥饿，占据了上风。胃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提醒她必须立刻补充食物。 她不敢吵醒他们。这两个男人，一个像随时会爆炸的火山，一个像受了伤、充满戒备的小兽，此刻都带着一身明显的、因她而起的伤痕沉睡着。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和害怕。 她蹑手蹑脚地，像只受惊的兔子，一点点从被窝里挪出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环顾四周，一片狼藉，显然没有现成的食物。她想起昨天进来时，好像路过了一个开放式厨房。 她屏住呼吸，踮着脚尖，以最轻的动作，一点点挪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直到站在空旷、冰冷、奢华却毫无人气的客厅里，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厨房很大，各种顶级厨具一应俱全，冰箱也是双开门、嵌入式、看起来能装下一头牛的超大型号。她满怀希望地打开冰箱——然后，失望了。 冷藏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几颗蔫了吧唧的生菜，几盒未开封的、看起来很高档的矿泉水，以及几瓶她不认识的、标签全是外文的酱料。冷冻室更是除了冰，什么都没有。 这地方，显然只是段云深一个偶尔使用的、临时落脚点，根本没有任何生活储备。 李秀杰沮丧地关上冰箱门。肚子叫得更响了。怎么办叫醒他们不，她不敢。自己做饭没食材。而且，她也不想在这间冰冷陌生的厨房里多待。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幸好，身上还揣着之前剩下的一百多块现金。这是她仅有的、属于自己的“财产”了。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趁他们还没醒，赶紧出去买点早餐回来！这样，等他们醒了，至少能有东西吃，也许……能缓和一下这可怕的气氛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丝微弱的、积极的动力。她看了眼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这里是郊外，人烟稀少，但应该能找到卖早点的地方吧 她再次蹑手蹑脚地走到别墅大门前。门是电子锁，但似乎并没有从内部反锁。她试着拧动门把——门开了。一股清晨凛冽、带着草木清香的冷空气涌了进来，让她精神一振。 她溜出别墅，反手轻轻带上门。站在陌生的庭院里，她茫然四顾。别墅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和精心修剪的草坪，一条私人车道蜿蜒通向远处，根本看不到人烟，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该往哪边走她凭着直觉，选择了车道延伸的方向，快步走去。高跟鞋踩在碎石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她有些害怕，但想到卧室里那两个“挂彩”的男人，和空空如也的冰箱，又强迫自己加快脚步。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就在她腿脚发酸、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车道的尽头，连接上了一条相对宽阔的柏油路。又沿着柏油路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了稀稀落落的房屋，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冒着袅袅炊烟的街市。 她心中一喜，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一个小时后，李秀杰气喘吁吁、却满载而归地回到了别墅附近。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印着包子铺logo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屉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三碗用一次性餐盒装好的、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几根金黄酥脆的油条，还有几个白胖胖的花卷。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小一点的药店塑料袋。 她像做贼一样，悄悄溜回别墅，轻轻打开门，闪身进去，又迅速关好。客厅里依旧安静，卧室方向也没有动静。她松了口气，将早餐放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然后拿起药店的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卧室走去。 她轻轻推开卧室门，里面两人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睡得很沉。但李秀杰注意到，祁逸川的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而段云深放在身侧的手，指节也微微蜷缩着。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两人脸上、手上那些新鲜的伤痕，心中那丝愧疚感更浓了。不管因为什么，总归是打起来了，还伤得不轻。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拿出在药店买的碘伏棉签、消毒纱布、消肿止痛的药膏和活血化瘀的喷雾。这些东西，还是她以前照顾生病的母亲时学会用的。 先给谁上药她看了看段云深那张即使带着伤、也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却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脸，心里一阵发怵。又看了看祁逸川那肿起的嘴角和脸上的血痕，少年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倔强和脆弱。 犹豫再三，她决定先从看起来“好欺负”一点的祁逸川开始。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蹲下，用棉签蘸了碘伏，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地，擦拭他脸颊上那道已经结痂的血痕。 冰凉的液体触碰到伤口，祁逸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痛楚的闷哼。李秀杰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棉签掉在他脸上。她连忙停住动作，紧张地看着他。 好在，祁逸川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醒来，似乎又陷入了沉睡，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李秀杰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她仔细地为他清理了脸上的伤口，涂上消炎药膏，又用棉签蘸了消肿喷雾，轻轻点按在他红肿的嘴角和颧骨上。她的动作很生涩，却很专注，很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也许是她指尖的温柔，也许是药膏带来的清凉，睡梦中的祁逸川，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甚至无意识地，朝着她手指的方向，轻轻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抚的小兽。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李秀杰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处理完祁逸川脸上的伤，她又拉过他的手，为他手背上破皮红肿的关节消毒、上药。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之前的打斗，有些地方甚至擦破了皮，渗出血丝。李秀杰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处理完祁逸川，她深吸一口气，转向了另一侧的段云深。 这个男人，即使睡着，也散发着强大的、不容侵犯的气场。李秀杰拿着棉签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学刚才的样子，先为他擦拭嘴角凝固的血迹。冰凉的碘伏棉签触碰到他破损的唇角时，段云深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李秀杰的心猛地一跳，动作僵住，以为他要醒了。但段云深只是眼睫动了动，并没有睁开眼，呼吸依旧平稳绵长，仿佛只是无意识的生理反应。 她稍稍安心，继续处理他脸上的淤青。颧骨处那片青紫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她小心翼翼地将消肿药膏涂抹上去，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推开、按摩，试图帮助吸收。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脸颊的皮肤，冰凉而光滑，带着属于他的、独特而危险的气息。 在为他处理左眼下方那块肿胀时，她的指尖不小心轻轻擦过了他的下眼睑。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段云深那浓密的长睫，又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甚至，他搭在身侧的手指，似乎也微微蜷缩收紧。 但当她停下动作，紧张地观察时，他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是错觉吗李秀杰不敢确定，也不敢深究。她只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她又检查了他露在外面的手，骨节处也有几处破皮和红肿，但似乎比祁逸川的稍好一些。她同样仔细地为他消毒、上药。 整个过程，她都屏着呼吸，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两个男人，一个如同沉睡的雄狮，一个如同受伤的幼兽，都安静地任由她处理，没有醒来，也没有反抗。卧室里，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和棉签、药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终于，处理完毕。李秀杰看着两人脸上虽然依旧挂彩、但至少已经过初步处理、不再那么狼狈的样子，心中那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负担，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丝。 她将用过的棉签、药瓶等垃圾收拾好，装回药店的袋子里。然后，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两人，悄然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她来到厨房，将已经有些凉了的包子和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给这冰冷空旷的别墅，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人间的暖意。 她站在中岛台旁，看着微波炉里旋转的食物，眼神有些茫然。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以后……又该怎么办这荒诞的三人行，真的能继续下去吗早餐的香气掩盖不了心头那巨大的、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 但至少此刻，她做了她能做的——买来早餐，处理了伤口。这微不足道的举动，是她在这令人窒息、荒诞不经的处境中，能抓住的、唯一一点，可以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个人，还能做点什么的、渺小的掌控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