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藏经阁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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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青云宗仿佛一锅将沸未沸的水，表面看似在全力恢复秩序，暗地里却涌动着难以察觉的潜流。 林见明显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多了。有些是同门弟子好奇又带着些许畏惧的打量，有些则是来自暗处，更加隐蔽、更具目的性的监视。他心知肚明，执法堂，或者其他对昨夜之事心存疑虑的势力，并未完全放下对他的调查。 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谨小慎微。除了完成每日分派的杂役——大多是些清理废墟、搬运材料的粗重活计——他几乎不与人交谈，总是最早回到拥挤的通铺，又最早离开，将自己彻底融入背景板中。 这一日，负责分派任务的执事弟子板着脸，将一块木牌丢给林见：“林见，今日你去打扫藏经阁外围。记住，只准打扫外围台阶和广场，严禁踏入藏经阁内部，违者重罚！” “是，弟子明白。”林见接过木牌，低头应道。心中却是一动。藏经阁那可是宗门重地，收藏典籍道法之所，平日守卫森严，等闲弟子不得靠近。派他去打扫外围，是巧合，还是又一次试探 他不敢怠慢，拿起自己那把更加破旧的扫帚，朝着位于主峰后山幽静处的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是一座巍峨的古塔式建筑，飞檐斗拱，弥漫着书香与岁月沉淀的气息。塔身隐隐有流光闪烁，那是强大的防护阵法。阁楼前的广场以白玉铺就，洁净无尘，其实并无多少需要打扫的地方。几名气息沉稳的内门弟子守在阁楼入口，目光如电地扫过林见这个不起眼的杂役。 林见收敛所有气息，老老实实地开始清扫本就不存在的落叶和尘埃。他动作机械，心思却飞速转动。如果这是试探，那么暗中观察他的人，此刻必定在某个角落。他必须表现得毫无异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高。除了偶尔有内门弟子凭令牌进出藏经阁外，四周一片寂静。林见挥动着扫帚，额角渗出细汗，看起来和任何一个疲惫的杂役弟子别无二致。 就在他快要将广场清扫完毕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慢吞吞地从藏经阁侧面的一处阴影里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年迈的老人，头发胡须皆白，杂乱如草，脸上布满深深的沟壑，一双眼睛浑浊不堪，似乎看东西都费力。他穿着一身比林见还要破旧的灰色杂役服，手里也拿着一把扫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墙角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是藏经阁的扫地老人。林见以前隐约听说过，有个昏聩的老杂役常年待在藏经阁，负责一些最基础的洒扫，但因为其老迈昏庸，几乎被所有人无视。 老人似乎没注意到林见，自顾自地扫着地，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他扫到林见附近时，被一块微凸的石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见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 老人站稳后，浑浊的眼睛瞥了林见一下，嘟囔道：“唔……新来的面生……” “弟子林见，今日奉命来打扫外围。”林见松开手，恭敬地回答。在这宗门内，即便对方只是个昏聩老杂役，他也不敢失了礼数。 “打扫……好……打扫干净好……”老人喃喃着，转过身，继续他那漫无目的的清扫。走出几步，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动作，在自己那件油腻破旧的衣衫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本页面泛黄、边角卷曲的厚厚册子，看也不看，随手就朝林见丢了过来。 “咳咳……这破玩意儿……挡路……扫出来的……给你了……” 那册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啪”一声落在林见脚边，溅起些许灰尘。 林见一愣，低头看去。册子的封面上，用模糊的墨迹写着几个字——《杂诡志异》。看起来像是一本记录山精野怪、奇闻异事的杂书，并非什么修炼功法。 “这……”林见刚想开口推辞，却见那扫地老人已经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走远了，很快又消失在藏经阁侧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这老人老糊涂了，随手乱丢东西还是…… 林见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那几名守卫的弟子并未注意这边。他弯腰捡起那本《杂诡志异》，册子入手沉重，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他随手拍了拍灰尘，正准备将其放到一边，等完工后再做处理，却感觉书册的夹页中，似乎有什么硬物。 他下意识地翻开书页。就在书页翻动的刹那，夹在书页中间的一样东西，滑落了出来，飘然落地。 那是一页纸。材质非帛非纸，入手冰凉，边缘残破不堪，显然年代极为久远。纸张的颜色是一种暗淡的苍黄，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如今已近乎褐色的颜料，描绘着一个图案。 当林见的视线落在那个图案上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图案，赫然是一头狰狞、模糊、难以名状的诡兽侧影！虽然笔画简陋，但那巨口獠牙、那睥睨的姿态，竟与他那夜身后出现的庞大诡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左脚踝处，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热感！不是皮肤表面的热，而是源自影子深处的、一种奇异的共鸣与躁动！他脚下的影子，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轻微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林见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弯腰将那页残破的古符捡起，紧紧攥在手心。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阴凉气息，顺着掌心劳宫穴，悄然流入他体内。这气息并非外界阴煞之气的污浊冰冷，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古老的力量，与他影子深处的力量同根同源！ 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这股气息的流入，一段晦涩复杂、却又仿佛与生俱来便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口诀，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噬影诀残” 口诀并不完整，只有开篇一小部分，大意是引导如何吞噬、炼化阴煞之气乃至魂体能量，用以滋养壮大自身影魂。虽然残缺，但其理念之霸道，路径之诡异，远超林见对寻常道家功法的认知！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那看似昏聩的扫地老人，这本看似无用的《杂诡志异》，这页夹在书中的残破古符……这一切，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引导着他！ 老人是谁他看出什么了这《噬影诀》又是什么来历是机缘，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林见心脏狂跳，手心里那页残符仿佛有千斤重。他飞快地将古符塞进怀中贴身藏好，又将那本《杂诡志异》随意地放在一旁的石阶上，然后拿起扫帚，继续之前未完成的清扫。 但他的动作，已经无法完全保持之前的平稳。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突如其来的《噬影诀》残篇，回响着那扫地老人浑浊却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 这藏经阁外的“偶然”相遇，将他推向了一条更加迷雾重重、吉凶未卜的道路。他这块“唐僧肉”，似乎不仅引来了鬼怪和宗门的关注，还引来了某些隐藏在更深处的、难以理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