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艰难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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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窗外飘飘洒洒，像漫天飞舞的柳絮，将静虚观裹进一片素白里。屋内的铁炉烧得正旺，火苗舔着炉壁，映得满室温暖。虚空道长与程炎火相对而坐，桌上放着一壶刚温好的米酒，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窗边的雪景。 虚空道长望着窗外纷飞的雪片，轻轻叹了口气：“这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明天本要去吴坑村，怕是要耽搁了。” 程炎火正捧着一杯热米酒暖手，闻言抬头道：“师父，若是事情不紧急，徒儿替您跑一趟便是，也好让您安心在观里避雪。” 他话音刚落，虚空道长便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这趟差事不简单，不是你能代劳的。” 程炎火见师父神色郑重，不似玩笑，便放下酒杯，往前凑了凑：“既然徒儿没法替您去，那至少先去吴坑村报个信，跟他们说一声延期，也好让人家有个准备——您常说‘守信为立身之本’，既然约好了时间，总不能让人家空等。” 虚空道长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赞许，轻轻点了点头：“为师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儿非同一般，不能失了礼数。”他端起米酒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将吴坑村的往事与这趟差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讲给程炎火听。 “那吴坑村是个偏僻小村，拢共就十几户人家，全姓吴，是早年从山东迁来的家族。”虚空道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仿佛在回忆旧时光，“他们的始祖叫吴阿南，当年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吴勤、老二吴勉、老三吴进，个个都血性，早年都去当了兵。” 程炎火听得认真，手里的热米酒都忘了喝——他从小在山里长大，最敬重当兵的人，尤其是为家国拼命的英雄。 “49年的时候，兄弟三人随军南下，打省城那会儿，仗打得苦啊。”虚空道长的语气沉了沉，“吴勤和吴勉为了掩护大部队，不幸牺牲了，后来就埋在了吴坑村的后山。只有老三吴进活了下来，伤好后调任邻县公安局长，索性就带着家人迁到了吴坑，守着两个哥哥的坟墓过日子。” “后来吴进的官越做越大，一直做到厅级干部才离休，可他哪儿都不去，执意要回吴坑村——他说要陪着两个哥哥，守着祖宗的根。”虚空道长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敬佩，“那吴坑村的风水，确实是块宝地。当年吴阿南去世，还是我帮着选的坟地，依山傍水，藏风聚气，是个能荫蔽后人的好地方。” 程炎火这才明白，为何师父对这趟差事如此看重——原来牵扯着这样一段家族往事，还有故人之情。 “也正因如此，吴家的后人大多有出息。”虚空道长接着说，“现在吴家子孙里，有六个人在做官，五个都是正处级，做得最大的，是吴勤的儿子吴钧，如今已是省交通厅的副厅长了。” 他顿了顿，才说出此行的目的：“这次约好明天去，就是因为吴钧要回吴坑村，陪着离休的叔叔吴进，一起去后山给吴进选一处百年后的坟地——吴进年纪大了，总惦记着要跟两个哥哥葬在一起，了却毕生心愿。这坟地选得好不好，不仅关乎他老人家的心意，也牵扯着吴家的运势，半点马虎不得。” 程炎火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说“差事不简单”——这不仅是选一处坟地，更是要了却一位老人对兄弟的牵挂，还要兼顾家族运势，确实需要师父这样经验深厚的人亲力亲为。他站起身，对着虚空道长拱了拱手：“师父，那我现在就动身去吴坑村报信，定不耽误事。” 虚空道长看着他利落的模样，点了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油纸伞和一个布包：“雪天路滑，你路上小心。包里有我给吴老爷子带的草药，还有一封短信，你一并交给他们。报完信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耽搁。” 程炎火接过伞和布包，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往门外走。推开门的瞬间，寒风裹着雪粒扑面而来，他却丝毫不怕——这是师父第一次托付他办重要的事，他一定要办好，不辜负师父的信任。 从静虚观到吴坑村，原本三十里的山路被大雪封得严严实实。程炎火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了没几里，就被风口山茆上堆积的雪垄挡住去路——雪垄足有一人高，硬邦邦的冰层裹着雪粒，根本无从下脚。他望着白茫茫的山路，只好转身改走大路，可大路要绕远，算下来至少有六十里路程。 “多走点路不算啥，可别误了师父的事。”程炎火紧了紧怀里的布包，包里装着给吴老爷子的草药和信，他不敢有半点耽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大路上赶。 大路是条沙石土路，平时常有拖拉机、货车经过，运气好还能搭个便车。可这雪天里，天地间一片素白，连只麻雀都看不见，更别说过路的车辆了。程炎火埋头走了二十里，棉鞋里渗进了雪水，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额角的汗浸湿了棉帽，一吹风又凉得刺骨。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身后突然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冒着黑烟的车影在雪雾中渐渐清晰。程炎火心里一喜，赶紧站到马路中间挥手。拖拉机缓缓停下，司机探出头，裹着厚厚的棉袄问：“小伙子，你要去哪” “师傅，我去吴坑村，您能捎我一段吗”程炎火急忙说道。 司机想了想，点头道：“我只能带你五里路，前面路口就要拐弯去别的村，再多送不了。” “五里也行！谢谢您师傅！”程炎火连忙爬上拖拉机的后斗，刚站稳，拖拉机就突突地开动起来。脚是不用沾雪了，可寒风裹着雪粒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只好缩着脖子，把脸埋进衣领里。后斗没有遮挡，雪粒子打在身上，很快就在棉袍上积了一层薄雪。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只有五里，再坐下去，怕是要冻僵了。” 到了路口，程炎火跳下车，对着司机连连道谢，看着拖拉机消失在雪雾中，才揉了揉冻得麻木的脸和手脚。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迈开步子，继续往吴坑村走。 又艰难地走了十多里，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比拖拉机的声音清脆得多。程炎火心里一动，赶紧回头看——只见一辆黑色的上海牌小轿车正缓缓驶来，车身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他刚想伸手拦车，又猛地缩回手，默默低下头靠到路边。 他在顾振艺老师家见过这种车——这是地师级领导的标配，寻常人根本拦不到，就算拦了，人家也未必会停。小轿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车窗紧闭，他甚至能看到车内暖黄的灯光。程炎火轻轻叹了口气，又攥紧了布包：“还是靠自己走吧，早点到吴坑村才是正事。” 雪还在下，路面越来越滑，程炎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棉鞋早已湿透，可他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