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程家峁的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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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的程家茆，是一年里最清闲舒爽的日子。家家户户的饭菜都是昨天备好的，热一热就能吃；按老规矩，这天连地都不用扫，说是要 “留财”。平时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妇女们彻底解放了，三五成群地聚在院子里，有的打牌，有的搓麻将，输赢不大，却笑得格外热闹；男人们也不例外，凑在一起要么打牌，要么干脆摆起了赌局，哪怕只是赢几角钱、几支烟，也玩得不亦乐乎 —— 这一天，没人会在身后念叨 “不务正业”，大家都默契地享受这难得的放松。 有趣的是，人们总会不自觉地按经济条件聚群。有钱人家的桌子上，输赢是几块几十块，烟也是好烟；没钱的人就凑在另一处，输赢不过一角两角，一支烟传过来递过去，烟丝都掉光了，只剩个空烟壳，依旧笑得开怀。没人觉得尴尬，反而各得其乐。 最疯狂的要数孩子们。天刚亮，就穿着新衣裳，拎着小布袋，挨家挨户串门拜年。每到一家，甜甜地喊一声 “叔叔阿姨新年好”“爷爷奶奶新年好”，主人家就会笑着往他们的布袋里塞糕点、糖果、瓜子，不一会儿，小布袋就鼓得满满当当。孩子们的笑声顺着石径飘远，把年味衬得更浓了。 程子贤家也格外热闹。一来他是村书记，二来程丹在乡里当干部，虽说官不大，但在村民眼里，也是 “有出息的人”。一大早，老党员们就来了，还有不少村民拎着自家种的红薯、腌的腊肉上门拜年。程丹忙着端出糖果、瓜子，又泡上热茶招待大家；程子贤则叼着烟，不停地给客人发烟，脸上满是笑意。 聊着聊着，大家就绕到了修路和修水库的事上。一个老党员抽着烟，忍不住问：“丹丫头，省里的专家真的会来咱村吗要是能来，咱村可就有盼头了！” 程丹放下手里的茶壶，语气坚定：“叔，您放心，专家肯定会来！这次不仅要修水库，还要修路，咱程家茆这次能彻底翻身！咱们党员更要起带头作用，到时候需要出力，大家可得上！” “那还用说！” 另一个村民立刻接话，“只要能改变咱村的落后面貌，别说出力，就是出钱，咱也愿意！”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另一边，村长程富家更热闹。老会计程立、文书程志，还有几个村委会成员都来拜年了；程富的兄弟程贵、程荣、程华也凑了过来，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大家嗑着瓜子，喝着茶，话题很快就扯到了修路和水库上。 “省里的专家到底会不会来啊” 程立弹了弹烟灰，满脸担忧，“要是来不了，咱们得提前想办法。这水库修了一半停着，雨季一到，指不定要出多大麻烦！” 程贵立刻撇了撇嘴，语气不屑：“程炎火的话你们也信他是什么人，咱村里谁不清楚就他那样的，能跟省里领导挂上钩我看啊，他就是想骗块地基盖房子，才编的谎话！等年过了，大家就知道他是啥德行的！” “可不是嘛！” 程荣也跟着附和，“他在外头赚了几块钱，可能是真的；但说能请动省里专家，那肯定是谎话连篇！我在外闯荡这么多年，见个乡镇干部都难，更别说省里领导了。就算见着了，人家哪会把咱村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这种闲事都管，领导还忙得过来” 程立突然笑了，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可人家程丹信啊！被程炎火迷得团团转，还把这事捅到了县里，乡里都派她回村抓这事了。我估摸着，过两天她就要召集咱们开会了。” 程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屑地哼了一声：“黄毛丫头知道个屁！只要省里的人不到，咱们完全不用理她。不过，水库的事不能停 —— 借着过年大家都回来了，咱们把村里有钱人家的名单列出来，动员他们捐款。一定要把水库修好，没钱的就出力，到桥头挑水泥也行！” 程志却没什么信心，皱着眉说：“咱村没几个真有钱的，大多是在外做手艺的，赚的都是苦力钱。能捐个几百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担心捐不了多少。” “我带头捐五百！” 程华立刻拍了拍桌子，“村里跟我条件差不多的，至少有十几个，这就五千块了。那些在外头有工作的家庭，至少也得捐三五百；像程伟那样的，开厂当老板，至少得捐五千往上！这么算下来，修水库的钱应该够了！” 程志却泼了一瓢冷水：“你们忘了程伟追程丹没追上，心里正窝着火呢！他才不会捐钱给程丹牵头的事，不信你们走着瞧！” 一句话让屋里安静了几秒，程立突然又开口，语气不阴不阳：“说起来也怪，程丹这姑娘，模样好，工作也好，偏偏就喜欢程炎火。咱村里多少后生，条件好、人也老实，就是娶不到老婆；可有些歪瓜裂枣，偏偏就有人喜欢。” “嗨！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呗！” 程荣笑着打趣，“老话不是说嘛，大姑娘爱驼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一句话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刚才的担忧和争执，暂时被笑声冲淡了。 程炎火把自己关进那间木屋后，便静静地坐在桌前，翻开师父的笔记，沉浸其中。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仿佛在引导他去探索那些未知的知识。 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远离村庄的地方，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过年的热闹气氛似乎与这里完全隔绝，没有丝毫影响到程炎火。他享受着这份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师父的笔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太阳缓缓升起，越过中天，又渐渐西沉。石径上的人们依旧熙熙攘攘，谈笑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画面，而程炎火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 又有一阵鞭炮声响起，这是吃晚饭的信号。初一的晚饭通常都比较早，而且一般都是不点灯就吃完了，这是山村世代相传的习俗。程炎火合上书页，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去吃这顿特别的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