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回归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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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冬香背着帆布包走进家门时,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母亲夏莲在厨房忙活的动静,反而见客厅里一片沉寂。父亲梅志发坐在藤椅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都没弹,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母亲则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交握在膝上,眼神局促不安,连她进门都没立刻察觉。 “爸,妈,我回来了。” 梅冬香放下包,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是不是出了啥事” 梅志发猛吸了一口烟,烟蒂烫到手指才惊觉,他掐灭烟头,声音低沉又无奈:“你柳伯伯调走了,去市局,暂时还没给实际职位。财政局新来的局长是邻县调过来的,不熟,看这形势,怕是要动一动人事……” “调走未必是坏事啊。” 梅冬香在母亲身边坐下,轻声安慰,“您和柳伯伯在一起配合惯了,突然换了人,不适应是正常的,过段时间熟悉了就好了。” “你不懂。” 梅志发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柳伯伯虽说没犯过大错,但这些年在财政局,小差错、人情往来的糊涂账也不少。现在他一走,新局长要是想‘立规矩’,追查起来,我作为副手,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前阵子农业局的老王,调去市里才一个月,就因为以前的旧事被抓进去了,官场这地方,凶险得很啊!” 梅冬香心里一沉,忽然想起之前在程家峁给她看相时,程炎火曾随口提过一句 “最近两年你家里或许会有些不顺,遇事别慌”,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如今竟一一应验。她压下心里的担忧,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坦然:“爸,妈,是祸躲不过,再担心也没用,坦然面对就是。再难的坎,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她却把到了嘴边的 “自己已经辞职” 咽了回去 —— 现在家里正是心烦的时候,要是再让父母知道她没了工作,怕是要更焦虑。 接下来的几天,梅冬香都待在家里,要么整理之前的采访笔记,要么帮母亲做家务。夏莲渐渐起了疑心,这天午饭时,终于忍不住问:“冬香,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去报社上班以前你可是天天早出晚归的。” 梅冬香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连忙找了个借口:“报社给我安排了新任务,是整理乡村题材的散文,在家就能做,不用去单位。” 夏莲将信将疑,又追问:“那柳荫呢她也很久没来咱家串门了,以前你们俩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升了编辑部副主任,忙得很,哪有时间串门。” 梅冬香避开母亲的目光,扒了两口饭,把话题岔开,“妈,您做的红烧肉真好吃,比上次还香。” 夏莲见女儿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担忧。 梅冬香心里的石头一直悬着,直到一周后的一个上午,门铃响了。她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本《大青山》杂志。“请问是梅冬香同志吗我是《大青山》杂志社的韦彬。” 梅冬香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是之前征文比赛的评委,连忙请他进屋:“韦主编,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韦彬接过夏莲递来的茶水,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去我们杂志社工作。上次读了你的《深山的车前草》,我特别欣赏你的文字功底,我们杂志社正好缺一位文学板块的主编,想邀请你加入。” 梅冬香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韦主编,您真的觉得我可以” “当然。” 韦彬笑着点头,“你的文字有温度、有灵气,能写出人物的真性情,这正是我们文学板块需要的。不过有件事得跟你说清楚,杂志社的发行量不如报社,工资会比你以前在报社低一些,待遇也会差一截,你要是介意……” “我不介意!” 梅冬香立刻打断他,眼里闪着光,“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文字工作,工资多少我都不在乎。谢谢您,韦主编,我愿意去!” 送走韦彬后,梅冬香激动地抱住母亲,把自己辞职又被聘请的事说了出来。夏莲先是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好,好,只要你能开心工作就好。之前还担心你没了工作,现在可算放心了。” 梅志发下班回家,听到这个消息,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也好,杂志社比报社清净,不用掺和那么多事,你能安安心心写东西,挺好。” 晚饭时,家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梅冬香看着父母的笑容,心里满是温暖 —— 虽然家里还面临着官场变动的未知,但至少她找到了新的方向,而程炎火说的 “没有过不去的坎”,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切。她暗暗想着,等工作稳定了,一定要再去程家峁看看,看看那里的水库,看看那片车前草,也看看那个教会她 “坦然面对” 的人。 梅冬香到《大青山》杂志社上班的第一天,就爱上了这里的氛围。杂志社在老城区一栋两层小楼里,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 “咯吱” 的轻响,办公室的窗台上摆着同事们养的吊兰,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摊开的稿纸上,暖融融的。她主管的文学板块不用追热点、赶时效,也不用刻意迎合 “政治导向”,只需安安静静读来稿、改文章,偶尔写一篇自己喜欢的散文,完全能发挥她的特长。 入职第一周,她就把积压的来稿梳理了一遍,挑出几篇写乡村生活的短小说,逐字逐句修改后,刊登在当月的杂志上。读者来信很快就寄了过来,有人说 “这些文字像带着泥土的清香,读着心里踏实”,还有人问 “能不能多登些这样的文章”。梅冬香捧着信,心里满是成就感 —— 这才是她想要的文字工作,没有功利,只有纯粹的热爱。 工作理顺的那天傍晚,她特意去邮局,给程炎火写了一封信。信里,她细细描述了杂志社的环境,说 “这里的同事都爱读书,说话轻声细语的,不像报社那么吵”;说自己 “终于能写喜欢的文字了,最近在写一篇关于山里车前草的散文,总想起你木屋前的那片草地”;还问 “程家峁的水库修得怎么样了村民们是不是都用上电了” 她把信读了两遍,又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贴上邮票,看着邮差把信拿走,心里竟有了一丝期待 —— 这次,他会不会回信呢 日子在笔墨香里悄悄溜走,梅冬香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她策划了 “乡村风物” 专栏,刊登那些描写田间地头、山野草木的文章,还邀请读者分享自己的乡村记忆,杂志的发行量虽没大幅增长,却收获了一批忠实的读者。她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把当天的趣事记在笔记本上,想着下次写信时告诉程炎火。 与此同时,家里的事情也渐渐有了眉目。一个月后,柳权那边传来消息 —— 他在市局的职位终于定了,成了一名调研员。虽说这职位没有在县财政局当局长时风光,手里没了实权,也不用管那么多事,但至少安稳,过几年就能顺顺利利退休。柳权特意给梅志发打了电话,语气里满是庆幸:“老梅,咱们算是幸运的,你看农业局老王,现在还在里面待着,比起他,咱们这点落差算什么” 梅志发的调动也很快有了结果 —— 他被调离了财政局,回到了转业时的农业局。兜兜转转二十几年,又回到了原点,而且这次的职位排在后面,只保住了副局待遇却没保住副局位置。刚接到通知时,梅志发闷在屋里抽了一下午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夏莲劝他 “别往心里去,安稳退休就好”,他却只是叹气。 可没过几天,梅志发反而想通了。他去农业局上班的第一天,特意绕到城郊的农田里走了走,看着绿油油的麦苗,闻着泥土的气息,心里忽然就平静了。晚上回家,他对夏莲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农业局的事我熟,不用勾心斗角,每天看看田、写写报告,等退休了还能种种菜,省心。” 从那以后,梅志发每天按时上下班,不再打听官场的事,也不再抱怨职位高低。晚饭时,他会给家人讲农业局的趣事,说 “今天去村里调研,看到老王家的水稻长得特别好”,或者说 “局里新来了个年轻的大学生,特别好学,总问我以前的工作经验”。 梅冬香看着父亲的变化,心里也踏实了。周末休息时,她会帮母亲做家务,或者陪父亲去菜市场买菜。有时候,她会想起程炎火,想起程家峁的山水,不知道那封信他收到没有。但她并不着急,她知道,只要心里有念想,总有机会再去山里看看。 又过了半个月,梅冬香收到了一封来自程家峁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很熟悉,是程炎火写的。她激动地拆开信,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水库快修好了,村里家家户户都通了电。你能做喜欢的工作,很好。山里的车前草还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