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算计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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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陆晨办公室的灯光在渐亮的天色中显得苍白。他面前摊开着几张写满关键词和箭头的纸，那是他根据【深度解析】结果梳理出的行动脉络。所有来自“系统”的明确字眼都被小心剔除，留下的，是基于碎片信息拼合而成的“合理推断”与“战术直觉”。 沈南星被紧急召来，脸上带着熬夜的倦色。 “两件事，需要立刻办，用最隐蔽的渠道。”陆晨开门见山，声音因缺乏睡眠而略显沙哑，但目光锐利，“第一，查一个叫‘灰狐’的国际商业咨询组织，重点是他们近年在亚太区，特别是涉及新材料、半导体领域的活动模式，有没有失手或引发法律纠纷的记录。第二，想办法，把‘有国际背景的灰色组织正受雇针对国内某新兴材料企业进行高风险渗透’这个信息，以及该组织可能带来的法律与声誉连带风险，间接传递给昭栄材料总部的风控部门，或者他们最大股东的决策圈。” 沈南星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陆晨的意图。“您怀疑昨晚的事和昭栄有关而且他们内部有分歧” “只是基于反常现象的合理推测。”陆晨语气平静，“昭栄对徐明兴趣浓厚，而我们恰好是徐明在散热材料领域的直接对手，又刚在更高端的透明电极领域崭露头角。他们内部的激进派，有动机试探我们。而任何大型跨国企业，最怕的就是被卷入地缘商业间谍丑闻，那会动摇投资者信心和全球运营许可。我们要做的，不是指控，而是……提醒风险。” “借他们内部保守派的手，去压制激进派”沈南星思路跟得很快。 “更准确说，是给他们一个重新评估风险收益比的、无法忽视的理由。”陆晨道，“执行时要绝对谨慎，信息源要模糊，但内容要有真实细节支撑，比如‘灰狐’的某些特征性手法。让他们自己去对号入座。” “明白。那徐明那边……”沈南星想起专利瑕疵的传闻。 “那是另一张牌。”陆晨指尖点了点桌面，“你刚才提到的专利问题，可以再添一把火。找可信的技术专家，以行业观察名义，发表一些关于‘碳纳米管阵列技术产业化前，基础专利法律状态与数据完整性重要性’的评论，不用提徐明，但圈内人一看就懂。把水搅浑，延缓任何可能不利于产业自主权的交易。” 双管齐下。一方面在昭栄内部制造刹车信号，另一方面在徐明交易的外部环境增加不确定性。 沈南星快速记下要点，匆匆离去。一场没有硝烟的情报与心理战，在晨光中悄然展开。 碳化硅实验室里，失败的阴霾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驱散。林海带着团队，将上一炉“崩断”的数据切片、放大、揉碎了分析。 “看这里，”林海指着高倍显微镜下裂纹起源处的形貌，“这里晶格畸变最严重，对应的是热场阶梯切换后第47分钟。但问题不是出在切换瞬间，而是切换后，热场重新达到稳定的过程中，有一个持续约15分钟的、微小的低频振荡。就是这个振荡，在已经绷紧的晶格上，叠加了疲劳效应。” 他们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控制系统响应延迟和功率波动导致的“余震”。 “所以，不仅要设计平滑的阶梯，还要确保每一个阶梯平台本身绝对稳定，消除任何‘抖动’。”林海总结，眼睛里血丝密布，但光芒不减，“我们需要升级温控模块的滤波算法，并且，在阶梯切换前后，增加一个短暂的‘保持与监测’阶段，确认系统完全稳定后再进入下一步生长。” 这是一个更复杂、更精细的控制逻辑。意味着要对现有设备的控制软件进行深度修改，甚至可能需要更换部分老旧的功率元件。 “需要多少时间和资源”陆晨问。 “软件修改和测试，至少一周。硬件评估和更换，如果需要的话，可能更久。”林海坦言，“但这是治本的办法。否则，我们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反复踩同一个雷。” “去做。”陆晨拍板，“软件修改你立即牵头，硬件方面让设备部全力配合评估。时间紧迫，但质量不能妥协。另外，把‘声发射监测预警’的想法也集成进去，作为辅助判断。” 他允许团队在失败后，不是简单重复，而是向更深层的技术堡垒发起攻坚。这需要投入，但也是构筑真正护城河必须支付的代价。 “琉璃”项目答辩的最终推演，在保密会议室内进行。张明远扮演评审专家，问题刁钻苛刻；沈南星模拟竞争对手，试图从商务和成本角度发起攻击。 陆晨全程旁观，偶尔叫停，插入点评。 “当被问及‘如何证明你们的材料在十年后仍能保持性能’时，不能只说加速老化数据。”陆晨说道，“要引入‘失效物理模型’和‘基于实际使用环境的载荷谱分析’概念。告诉评审，我们不仅做了测试，还建立了预测模型，并且愿意为模型的有效性承担长期责任。这体现了技术自信和责任感。” “如果对手攻击我们成本高，我们的核心回应不应该是辩解成本构成。”他对沈南星说，“而是应该强调‘全生命周期成本’和‘系统级价值’——我们的材料带来的可靠性提升，可以降低终端产品的维修率、延长服役周期，总体成本反而更低。要把评审的视角，从单一的采购价，拉到更广阔的系统运营层面。” 每一处细节都被反复锤炼，力求在专业、坦诚、自信之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团队的状态被逼到了极限，但也因此磨去了最后一丝毛躁和不确定。 答辩前夜，陆晨给所有人放了个短假：“今晚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要展现的，不仅是我们的技术，还有我们这支队伍的精神面貌。” 然而，就在答辩团队动身前往北京的前夕，王建国在新车间的“排爆式”检查中，发现了更令人背脊发凉的东西。 不是窃听器，也不是破坏装置。 是在一段刚刚安装好的、用于传输高纯氮气的抛光不锈钢管道内壁，发现了一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磁性物质涂层。涂层很薄，成分特殊，初步检测显示具有微弱的、特定频率的电磁反射特性。 “这是什么”陆晨看着证物袋里那截被小心翼翼切割下来的管道，问旁边的技术专家。 专家脸色难看：“很像是……一种被动式的标记材料。它本身不发射信号，但如果用特定频率和极性的电磁波扫描，会产生独特的反射谐波，就像……一个隐形的‘路标’或者‘信标’。” “作用” “可能用于后期精确定位，或者……为某种定向干扰或注入设备提供坐标引导。”专家顿了顿，“对方没放窃听器，可能是知道我们查得严。但这种‘标记’，很难被常规安检发现，成本低，风险小，却能留下长久的‘后门’。如果未来有需要，他们可以凭此知道关键设备、甚至关键物料管线的精确位置。” 这是一种更为阴险、更有耐心的手段。不图一时之效，而是埋下一颗可能永远用不上，但一旦启用就极为致命的“种子”。 潜入者失败了，但他成功种下了“标记”。这说明，对方的渗透目标，可能比预想的更长远，行动策略也更富有层次。 “所有已安装和待安装的管道、线缆、设备外壳，全部重新检测，重点查这种磁性涂层。用他们可能使用的频段去扫。”陆晨下令，声音冷峻，“另外，这件事本身，纳入我们准备‘间接传递’给昭栄风控部门的信息细节中。让他们知道，他们雇佣的‘灰狐’，不仅手法激进，而且……留下了难以清理的、可能在未来某天反噬雇主的‘技术指纹’。” 他要将这次危险的发现，也转化为对昭栄内部保守派更有力的说服武器——看，你们雇佣的人，正在玩火，而且这把火，很可能烧回你们自己身上。 前往机场的车里，陆晨闭目养神。沈南星在旁边快速核对答辩文件。 “陆总，昭栄和徐明那边，暂时没有新的明显动静。‘灰狐’的信息，已经通过三个彼此独立的中间渠道开始渗透，预计一两天内会有初步反馈。”沈南星低声汇报。 陆晨“嗯”了一声，没有睁眼。他的大脑里，不同的信息线在交织：碳化硅修正方案的技术细节、“琉璃”答辩的临场策略、针对“灰狐”的反制算计、徐明案可能引发的变局、还有那隐藏在管道内壁的、冰冷的磁性“标记”…… 这一切，都需要庞大的“算力”去处理、权衡、决策。而他的“算力”，来源于前世的经验、今生的团队、持续的学习，以及那不能言说的、来自系统的关键信息指引。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下一盘多维度的棋，对手不止一个，棋盘也不止一张。有的棋子在明处拼杀技术，有的在暗处进行渗透与反渗透，还有的，在更广阔的产业与资本棋盘上无声布局。 而他要做的，是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找到那些能以一子牵动全局的“刀锋”，然后，精准落下。 车子驶入机场高速，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后退。 北京，将是下一个战场。而江州，暗处的较量并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