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解析、质询与无声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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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解析】功能激活时，陆晨的视野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只有他能看见的蓝色光晕。意识如同被接入一个冰冷而高效的信息洪流，目标锁定：内部信息泄露路径与高温封装材料可行性。 关于泄密，系统界面没有直接给出人名，而是以数据流的形式，快速关联并标红了几个异常的信息接触点： - 三天前，技术部内部服务器上，“局部补偿方案v0.3”文档被一个权限仅限查看的账号，在非工作时段访问并停留了异常长的时间。 - 该账号的登录ip地址，与采购部副经理赵斌家庭住址的宽带ip在时间上高度重合。 - 同一时间段，赵斌的个人通讯记录中，有一个加密网络通话，时长四分十七秒，对方号码未登记，但基站信号覆盖范围包含宸星科技所在的园区。 - 赵斌近半年的个人账户，有三笔来源不明的、单笔五万元左右的转账，付款方为一家与“志华纳米”（周志华的公司）有间接股权关联的商贸公司。 信息以近乎残酷的清晰度排列出来。没有情绪，只有关联。 陆晨关闭了关于泄密的解析。证据链已经足够清晰。他定了定神，将解析目标切换到高温封装材料。 这一次，涌入的信息更为庞杂，是无数公开论文、专利摘要、行业报告、材料数据库条目甚至某些学术会议内部交流摘要的碎片化提取和关联分析。系统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在已有信息海洋中进行了一次超高效率的“深海捕捞”。 蓝色光晕微微波动，最终聚焦在几条被高亮关联的信息上： 1. 材料线索：一种代号为 “lz-8” 的稀土掺杂锆酸镧基陶瓷，在五年前某国防科研机构的一份非密级研究简报中被提及，称其在1600c、还原性气氛下表现出“优异的相稳定性和低蒸气压”，曾用于某种特种加热元件涂层。该材料的配方和烧结工艺属于内部技术，但研发单位是西南应用物理研究所。 2. 工艺线索：一篇三年前的德国期刊论文，探讨了通过等离子体喷涂-激光重熔复合工艺，在金属基底上制备致密、耐高温陶瓷涂层的可能性，其中提到了改善涂层与基底热膨胀匹配的“梯度过渡层”设计思路。 3. 可行性评估（基于现有公开信息）： - 优势：lz-8材料耐温极限远超需求（1600c ＞ 1250c），化学稳定性理论上满足要求。 - 风险/未知：具体力学性能（脆性）、与热电材料及金属外壳的界面结合强度、复合结构的长期热循环可靠性、最关键的是——能否从研发机构获得材料配方或合格制品，甚至技术合作。 - 替代路径提示：若无法获得lz-8，可考虑商用“钇稳定氧化锆”（ysz）的优化型号，但其在长期还原气氛下的稳定性存疑，需严格测试筛选。 光晕消退，视野恢复正常。陆晨感到一阵轻微的疲惫感袭来，如同高强度思考后的精神虚脱。系统的“渔”给了他明确的坐标：泄密者是赵斌，材料突破口在“lz-8”和西南应用物理研究所。 剩下的“鱼”，得他自己去钓。 他立刻叫来沈南星和王建国，将赵斌的问题布置下去，要求依法依规、证据确凿地处理，并借此机会全面审查和升级内部信息安全制度。 接着，他召集团队核心，公布了“lz-8”材料的线索。 “西南所”张明远若有所思，“我好像有点印象。他们那边有个老同学，很多年没联系了，好像就是搞特种陶瓷的。我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但……这种材料，哪怕是非密级，想要拿到样品或者合作，估计也不容易。” “无论如何，这是一条路。”陆晨说，“张老师，麻烦您尽快联系。同时，林工，你按照系统提示的替代路径，立刻采购市场上能买到的所有高性能ysz和类似陶瓷样品，开始测试筛选。李明恺，你的模拟重点，暂时基于ysz的材料参数进行，但要预留调整空间。” 双线并进的策略再次启动。一条路通向体制内可能的合作，另一条路做最保守的商业化备用方案。 两天后，张明远带回的消息喜忧参半。联系上了西南所的老同学，对方确认“lz-8”材料确实存在，性能数据基本吻合，目前没有完全保密，属于“内部推广技术”。但是，获取途径有两条：一是购买他们授权的、指定厂家生产的合格制品，价格昂贵且周期较长；二是以“合作研发”形式，获得材料配方和工艺指导，自行生产，但这需要燧人证明自己有相应的研发和生产能力，并且项目用途需要通过西南所的“适用性评估”。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说服他们材料好用，还要说服他们，我们配得上用这个材料，并且用在‘正确’的地方。”林海总结道。 “没错。”张明远点头，“我那位同学可以帮忙引荐，但关键还得看我们自己的技术方案和项目背书。” “那就准备方案。”陆晨拍板，“把‘琉璃’项目的背景、我们的技术路线、特别是‘局部补偿’方案对材料的需求和设计思路，整理成一份高水平的可行性报告。用技术说服技术。” 报告由张明远和李明恺主笔，重点突出了“多层复合结构”设计的创新性和对材料性能的精准需求，并将“琉璃”项目的国家背景作为重要支撑。报告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通过内部渠道递送西南所。 与此同时，对赵斌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赵斌对收受周志华公司贿赂、泄露内部技术讨论信息的行为供认不讳。他的动机很简单：购房缺钱，周志华递上了“轻松的外快”。王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沈南星则冷静地整理了全部证据，准备移交司法机关，并第一时间向全体员工通报了处理结果，重申了保密纪律。 此事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也起到了强烈的警示作用。陆晨借此推动了信息安全分级管理，核心研发区的网络隔离和门禁再次升级。 宸星科技cto崔浩正式离职的消息，在业内小范围传开。与消息一同流传的，还有宸星内部管理混乱、第二代技术进展堪忧的种种传闻。燧人这边，不少人都听说了，但没人公开谈论。只有李明恺在食堂偶遇张明远时，低声问了句：“张老师，崔博他……以后会去哪” 张明远看了他一眼：“他是个真正做技术的人。只要还想做技术，总有地方去。” 李明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场技术质询的日子到了。 来自项目总体单位和相关协作单位的技术专家坐满了燧人的会议室，一共九个人。带队的依然是那位周工，但这次他身边多了两位气质更为严肃、问话更直接的老专家。 质询没有寒暄，直接从碳化硅衬底的军标达标路径开始。 陆晨代表团队进行汇报。他展示了针对军标要求所做的详细差距分析，坦承了现有工艺的不足，然后重点介绍了“局部补偿”技术方案。 “我们计划在晶体生长炉的关键区域，引入可独立调控的微型温控单元，实时补偿热场固有偏差。”陆晨调出李明恺优化的有限元模拟动画，展示补偿前后温度场均匀性的对比，“模拟显示，该方案有望将关键区域的温度波动降低70%以上，为将缺陷密度稳定控制在500以下提供可能。” 一位老专家立刻提问：“温控单元本身的耐高温和可靠性如何解决这是方案能否成立的前提。” 陆晨切换到材料部分：“我们正在双线推进。一方面，与西南应用物理研究所接洽，寻求其特种耐高温陶瓷材料‘lz-8’的合作。另一方面，同步测试商用高性能陶瓷作为备选。这是目前几种候选材料的初步高温稳定性对比数据。” 他展示了林海团队这几天熬夜测试出的几组数据图表，虽然都不完美，但至少证明了他们在行动，并且有客观的数据支撑。 “与西南所的合作，有进展吗”周工问。 “技术方案已经提交，正在等待评估。我们对此抱有期待，因为‘lz-8’的材料特性与我们的需求高度匹配。”陆晨回答得不卑不亢。 质询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问题细致而尖锐，从材料到工艺，从设备到测试，从研发周期风险到供应链备份计划。技术团队轮番上阵回答，张明远负责理论，林海负责工程实现，沈南星负责计划与资源，李明恺也在张明远的示意下，回答了关于复合结构界面应力模拟的几个具体问题。他略显紧张，但回答专业、数据详实，让几位专家微微颔首。 最后，周工合上了笔记本。 “今天的质询，我们看到了燧人团队面对高难度的军标要求，所做的系统思考和积极尝试。‘局部补偿’方案有创新性，但关键瓶颈确实卡在材料上。”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与西南所的合作，必须全力推动，这是最快的可能路径。同时，备用方案不能停。总体单位可以协助协调一些测试资源，但技术突破的主体责任，在你们。”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一个月后，我们需要看到基于可行材料的、完整的工程化实施方案，并且要有初步的原理验证样机数据。这是下一个节点审查的硬性要求。明白吗” “明白。”陆晨沉声应道。 送走质询组，所有人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背几乎被汗水湿透。虽然没有得到完全的认可，但至少稳住了局面，赢得了下一个月的宝贵时间。 压力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因为明确的期限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迫在眉睫。 回到办公室，陆晨看到电脑屏幕上，西南所那位对接的研究员刚刚回复了邮件，内容很简短： “陆总，张教授，报告已收到并转交相关课题组。材料‘lz-8’的适用性评估需要时间，且课题组目前任务繁重。建议你们派技术负责人，携带更详细的设计方案和样品需求，前来我所当面交流。时间可预约在下周三之后。” 陆晨立刻回复：“非常感谢！我们将尽快准备，预约下周三下午拜访。盼复。” 他放下鼠标，看向窗外。夕阳给厂区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 一场新的战役，即将在另一个战场上打响。这一次，不是商业竞标，而是更深层的、技术与信任的攻坚。 他需要一张更详细的地图，一把更精准的钥匙。 或许，又到了系统该“授人以渔”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