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草地 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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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再一次的练功完毕，她照旧托着小脸坐在大门门坎上，看着目光所及之处的灰色迷雾，她决定去探探险。 起身往台阶下走去，小心的迈下，一级、两级、三级……九级之后，她的小脚踏实地落在地面上，身体里有一种本能的，莫名的欲望促使她快速地向那些迷雾奔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接触到迷雾的时候，她被一种无形的类似果冻一样的东西弹了回去，靠在门坎上，脑袋有点发懵，她觉得自己最少跑出去了两三千米的距离，就这一下，她就回到起点啦 不相信，再来 被弹回，连落的地点都一模一样 嘿！她还就不信了！ 再来 再回 再来 …… 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之后，她躺在门坎下，状如疯妇，气喘如牛。 门内甲二托着小瓶、甲一双手掐腰，都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跟她刚醒来那天一样诡异。 皱着眉头，她缓缓起身，两人动作不变，连一丝眼神的变化都没有。 她福至心灵看着两边门枋，一只脚站在门坎上缓缓站起来，其他部位身体却保持在门枋之外，再缓缓退下门坎。 甲一、二还是那个鬼样子，往返几次，她验证了心中猜想，直接迈进门里。 “小主人，该喝仙露了。” 甲二温柔地声音如预料般响起。 枯燥的日子一天天过着，这个空间根本没有黑夜白天，是她固执地把练功的时间当做黑夜，其他时间当做白天，日复一日冲下台阶奔向迷雾，计算着自己今天被弹回之前跑了多少步，尝试用不同方向奔向迷雾，看自己弹回来的位置会不会改变，让自己对时间流逝有所感觉，不至于完全迷失自己。 她也尝试过找个地方刻下印痕记录时间，可都是徒劳，不管在哪第二天总是恢复原样。 她从恐慌到麻木，再到振作，再到麻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坚持了多久，直到她看到甲一、甲二站到门坎外迎接她。 她们对着她说：“小主人，你辛苦了，欢迎回家！” 我去，我做了啥 她懵懵地喝了仙露，坐在蒲团上，继续练功。 恍惚间，她的灵魂轻飘飘地悬浮在办公室一角，回到了她办退休离开的那一天。 她看着那个五十岁的自己——穿着那件精心挑选的绛紫色连衣裙，正将办公桌上那盆跟了她十年的绿萝，小心翼翼地放进纸箱里。阳光镀在她微卷的发梢，也照亮了她眼角眉梢那毫不掩饰的、轻快的笑意。 “方姐，真羡慕你，这下可自由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对桌的年轻姑娘小陈笑着问。 那个“方三七”抬起头，声音里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先休息一阵，等我家老二明年考上大学，我就和我家那口子出去走走，云南、西藏，好多地方都想去看看呢！好多各地美食等着我去宠幸呢！” 灵魂状态的方三七，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并不存在的疼痛。她多想冲过去，摇醒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告诉她：别笑了！你规划的蓝图，后来都成了泡影！ 国家的新政策本是她的机会，她对这个奋斗半生的岗位，对这间充满烟火人气的办公室，藏着多少不舍 可那时，她掂量着：老大的婚事需要张罗，老二的高三需要陪伴，父母身边也只留了自己这一个老闺女，正值壮年的丈夫不可能退让……天平的这一端，似乎只有她是最可以被牺牲的。 于是，她用“趁身体还好，早点享受生活”的理由，精心包装了这次退让，说服了自己。 可现在，灵魂知晓了一切结局。 她知道，老大跟女朋友后来因为结婚的房子、彩礼这些问题分了手，天天跟她在家使脸子；老二高考后，嫌弃她管得太多，早早去了大学所在的城市提前适应环境，老公更可笑的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经济担当，对她诸多挑剔；再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她所有的“以后”、“等下次”、“有机会”都碾得粉碎。 她哪里也没有去成。 云南的米线，西藏的糌粑，贵州的酸汤，最终只存在于手机刷过的视频里。 那个抱着纸箱的“方三七”已经收拾妥当，她满意地拍了拍手，环顾这个承载了她青春和汗水的地方，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留恋，但很快被对未来的憧憬覆盖。 她步履轻快地向门口走去，像个即将放暑假的学生。 灵魂方三七悲伤地凝视着那个背影。 那背影洋溢着希望，却走向了一条与她期盼截然不同的、终点是虚无的路。 她看着“自己”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那扇门背后，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琐碎磨人的日常，是不断被延后的自我，以及……一个仓促划上句点的、憋屈的结局。 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打开了。 阳光涌入，将那个抱着纸箱的背影吞没，看起来温暖，却让旁观的灵魂感到刺骨的冰凉。 她留在原地，一股巨大的明悟如同强光，刺穿了灵魂所有的悲伤与悔恨。 她看清了：这一生，她为父母、为丈夫、为子女甚至为朋友，活得分外周到，却唯独忘了，该如何为自己而活。 她总以为“牺牲”是爱的表现，却不知一个失去了自我的灵魂，最终能给予他人的也仅是干涸的余烬。 那些被无限延后的“等下次”、“有机会”，不是命运的吝啬，而是她自己一次次亲手交出的选择权。 往事不可追。那个耗尽一生去爱别人、却唯独忘了爱自己的方三七，已经走完了她的人生路程。 这时候小三七出现在她的身边，拥抱着她，带着一股平和的能量。 这次回溯的时光，治愈了她，点醒了她，不是“错了”，而是——“明白了”。 一股温柔的牵引力开始包裹她的意识，仿佛时光的河流开始倒转。 她没有抗拒，只是在彻底离去前，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即将推门而出的、尚且满怀憧憬的背影。 她在心中，与那个过去的自己，也与那段满是遗憾的人生，轻轻道别。 再见。 新的一世，我要好好爱自己，活出自己。 没有不甘，只有决心。 下一刻，她的灵魂和小三七的灵魂化作点点微光，慢慢融合，奔向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开始。 与此同时，她在空间里的身体光芒大作，守在她身旁甲一、甲二的眼神也更具灵光。 宅子大门外的灰色迷雾开始慢慢退散，现出了一大片草地和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