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失意的文胆，办公室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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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评论部的司徒静，秦川没有急着和她发展更深的关系。 他很清楚，像司徒静这种想法很多、也很清高的女人，不能逼得太紧。 一时的才华能让她产生好感，但想让她彻底信服，还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而那通来自她丈夫的电话，让秦川明白，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 现在，他需要为项目寻找另一个关键人物。 一个真正会写材料的人。 一个能将他脑中那些大胆的想法，写成无懈可击的官方文件，并能让省里那些大领导看得懂、看得舒服，还能拍板叫好的人。 司徒静理论水平虽高，但终究是个文人，清高有余，写的东西不够实际。她的文字适合发在学术期刊，却不适合出现在省委书记的办公桌上。 这支笔，必须是在官场里磨练出来的。 第二天，秦川没有待在办公室，而是拿着个大茶缸，开始在文联这栋楼里四处闲逛。 文联的日子很清闲，节奏慢得不行。 综合处的大办公室里，十几个老同事歪歪扭扭的坐着，各干各的，打发着时间。 有的在看报纸，一杯茶能喝一个上午。 有的在小声聊天，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剧情。 有的干脆戴着老花镜，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斗地主游戏出神。 每个人都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看着一团和气。 秦川扫视着办公室里的面孔，最终，落在了办公室角落的一个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干瘦，头发有些乱，戴着一副过时的黑框眼镜，镜片很厚。 他身上那件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和袖口都洗得有些发白了。 整个办公室闹哄哄的，只有他那张桌子周围非常安静。 他躬着背，头埋得很低，正趴在桌子上，用一支老式的英雄牌钢笔，在一沓稿纸上埋头写着什么。 他很专注，旁边有人打翻了茶杯，他都没发觉。 他好像被所有人忘了一样。 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同事们从他身边走过，甚至都不会看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王哥，角落里那位是谁啊” 秦川装作不经意的问身边一位正在拿指甲刀修指甲的老同事。 老同事眼皮都懒得抬，撇了撇嘴：“哦，萧阳啊，一个怪人。别理他，脑子有毛病。” -- 秦川心里有了数。 往往，这种被集体孤立的怪人，要么是真正的废物，要么，就是身怀本事的人。 他端着茶杯，假装去接水，慢悠悠的从萧阳的办公桌旁晃过。 【人心之镜】无声开启。 淡蓝色的光幕，瞬间在萧阳头顶展开。 【姓名】：萧阳 【职位】：省文联综合处 主任科员 【当前第一欲望】：自己的文章能一字不改，哪怕只有一次，被刊登在真正的省委《内部参考》上。 【隐藏欲望】：渴望遇到一个真正懂他文字风格，并敢于使用他这把“利刃”的伯乐。 【致命软肋】：性格耿直，有文人的清高，甚至有些固执。无法容忍自己用心写的文章，被水平不行的领导改成平庸的官样文章。曾因此当面顶撞前单位领导，被发配至文联。 果然是个人才！ 秦川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而且，【人心之镜】给出的信息，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这就是一个因为傲气而受挫的真笔杆子。 他的文笔太犀利，一般的领导不敢用，怕担责任。 秦川太懂这种人了。 用钱和职位来拉拢他，是没用的。 唯一能让他信服的方法，就是给他一个舞台，让他不受限制的发挥，并且告诉他：你的文章，我看得懂，你的风格，我敢用。 去，指哪儿，打哪儿。出了事，我担着。 想明白这一点，秦川收起了所有心思，没有声张。 像萧阳这样受过打击的人，戒心很重，直接上去搭话，只会被他当成又一个来利用他才华的俗人。 必须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加入的时机。 …… 中午，文联食堂的饭菜还是老样子。 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白菜里飘着几点看不见的油星，唯一的荤菜红烧肉，肥得能直接当猪油用。 萧阳依旧是独来独往。 他打了份便宜的素菜米饭，端着不锈钢餐盘，一个人坐到了偏僻的角落，后背对着所有人，摆出一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姿态。 他吃的很快，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就在他快吃完，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个餐盘，突然放在了他对面的桌上。 萧阳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他的眼神里满是意外和局促。 对面坐着的，是秦川。 那个最近文联里风头正劲，也有些神秘的年轻人。 萧阳的第一反应是起身就走。 他不想和任何领导，特别是这种背景复杂的人，产生任何交集。 然而，秦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迈不开腿。 “萧老师，最近看了青云省那篇关于僵尸国企改革路径的内参了吗” 秦川的声音不大，但萧阳听完，心里一惊。 《内部参考》，那是只有高级别领导才有资格看到的内部文件，上面的每篇文章分量都很重。 萧阳心头一震，看向秦川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当然看过，他不仅看过，他还把那篇文章翻来覆去研究了不下十遍，甚至还写了一篇数千字的辩驳文章。 可他一个文联的边缘人，是怎么看到的 更何况，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会对这种级别的文章感兴趣 “文章写得是真好。” 秦川没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的夹起一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慢条斯理的吃着，像是在品尝佳肴。 “特别是最后那个关于用休克疗法还是精准滴灌来处置不良资产的分析，观点很犀利，直指要害。” 听到这里，萧阳拿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秦川说的，正是那篇文章的关键所在！ 这个年轻人，是真的看懂了！ “不过……”秦川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惋惜，“我觉得，在数据引用上，那篇文章写得还是保守了些。它只用了国资委公开的报表数据，却忽略了去年海关、税务和银行系统内部，三方交叉印证后的隐性负债数据。” “如果能把那部分灰色地带的数据加进去，整篇文章的杀伤力，至少还能再上一个台阶。那已经不只是政策建议了，而是一份可以直接交到纪委的举报信。” “啪嗒。” 萧阳呆住了，手里的筷子掉在餐盘里，脑中一片空白。 秦川说的那几处缺点，正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琢磨出来的！甚至比他想的更深，更狠！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第一次正眼，死死的看着对面那个一边吃肉，一边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 这个家伙…… 他到底是谁！ …… 傍晚，下班时间。 文联大院里的老同事们一个个拎着保温杯，三三两两的走向停车场，发动自己的老伙计，慢悠悠的消失在车流中。 秦川站在三楼的窗边，一直等到最后一辆车都开走了，他才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停车场角落，萧阳正推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准备回家。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与这个省委大院的体面格格不入。 也成了他被这个名利场边缘化的，一个落魄的注脚。 “萧老师，等一下。” 秦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萧阳僵住了，缓缓的转过身。 一下午，他都心神不宁，脑子里全是中午在食堂里，秦川说的那几番话。 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秦川，眼神复杂，有戒备，又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秦川在他面前站定，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 “我的非遗项目，班子刚搭起来，一穷二白，什么都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直视着萧阳。 “但我最缺的，是一个能写东西的核心人物。一个能把一堆枯燥资料，变成一篇篇犀利文章的人。” 萧阳呼吸一滞！ 秦川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不容置疑，又带着一丝蛊惑。 “萧老师，你，有没有兴趣……” “让你的文字，从今天起，真正拥有它该有的重量” 这句话，让萧阳心头剧震！ 他只觉热血上涌。 他的手抖得厉害，死死的抓着冰冷的车把。 他看着秦川那双在暮色中格外明亮的眼睛，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的答应下来！ 可他很快又想起了被调来这里之前受到的排挤和嘲笑，想起了自己那些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文章。 他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他那点傲气，早就被磨没了。 他有些怕了。 秦川看出了他的挣扎，没有再逼他。 他只是平静的留下一句话： “明天早上九点，我的办公室，我等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只留下萧阳一个人，在夜色里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