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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好像比昨天更硬了。 不是错觉。胡大山——老鹰嘴边防哨所的三连长老耿,站在简易拒马后面,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风刮过脸上冻疮时,带来的不是刺痛,而是一种接近麻木的、刀片般的锋利感。鼻涕流下来,还没到嘴唇,就已经冻成了冰溜子,挂在鼻孔下面,他不得不每隔一会儿就用力吸一下,把那股冰冷的刺痛吸回去,喉咙里全是铁锈似的腥气。 天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铅灰色,低低地压着光秃秃的山脊线。气温肯定跌破零下二十五度了,吐口唾沫,落地不是“咔”一声,而是“啪”一声脆响,像摔碎了个小冰珠子。脚下的冻土硬得像铁,裹着破布和乌拉草的棉靴踩上去,几乎没有弹性,每一步都震得他那条受过伤的左腿,从膝盖骨一路酸麻疼到脚后跟。他只能把身体重心稍稍往右挪,可站久了,右边身子也冻得发木。 对面,那几辆苏军的吉普和卡车,还停在百米开外。一夜过去,车上覆盖了一层白霜。几个苏军士兵在车旁活动手脚,踩脚,朝手上哈气,白雾一团团的。那面红旗在寒风里冻得发僵,抖动起来都显得吃力。 看上去,像是双方都在这能把骨头冻裂的严寒里,达成了某种无奈的、静态的僵持。 但胡大山心里那根弦,从凌晨接到团部转来“允许对方五人小组参观气象站”的奇怪命令时,就绷得更紧了。他不知道团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命令就是命令。他更知道,对面那些“客人”,绝不会因为这点“让步”就真老实了。 果然,上午九点多,对面有了新动静。 那辆打头的吉普车又发动了,缓缓朝拒马方向开过来。这次,车上的人没下来,只是停在距离拒马四五十米的地方。车窗摇下,昨天那个苏军军官探出头,拿着铁皮喇叭,用生硬的中文喊话,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根据……协商……我方派出……五名技术人员……前往气象站……请……移开路障……配合!” 喊了两遍。 胡大山没动。他等着。很快,他身后一个背着步话机的战士猫着腰跑过来,递给他一张刚从哨所传来的、用铅笔匆匆写就的纸条。上面是团部转发过来的、经过确认的苏方人员名单(只有五个名字和军衔)以及“参观”注意事项。 胡大山借着惨淡的天光,眯着眼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他把纸条揣进怀里,那点带着体温的纸张很快也变得冰凉。他这才抬起手,朝身后山坡上做了个手势。 两个战士从隐蔽处跑下来,开始费力地挪动那用粗木和铁丝绑死的简易拒马。木头和冻土冻在了一起,挪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寂静的旷野里传得很远。 对面的吉普车上,下来了五个人。都是军官模样,穿着厚重的军大衣,戴着保暖性能极好的皮帽,手里提着看上去很精巧的仪器箱。他们没看正在挪路障的战士,目光直接越过拒马,投向后方的山坳——那里,隐约能看到新建气象站那简陋的木架子和天线。 路障被艰难地挪开一个仅容单人通过的缺口。 胡大山向前走了几步,站到缺口旁。他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五个人。 苏军领头的是一名少校,年纪不大,脸被风吹得通红,但眼神里透着一种技术军官特有的、略带傲慢的审视。他朝胡大山点了点头——与其说是致意,不如说是通知。然后,便带着另外四人,迈步穿过了路障缺口。 他们脚步很快,靴子踩在冻土上发出清晰的“嘎吱”声,带着一股子目的明确的、不容置疑的气势。似乎这荒山野岭、这严寒、还有眼前这些衣衫褴褛的中国士兵,都只是他们完成“技术交流”任务中微不足道的背景板。 胡大山示意两个战士跟上去“陪同”。他本人没动,依旧站在缺口旁,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五个背影。 一切似乎都在按那个奇怪的“协商”结果进行。 然而,就在那五名苏军军官即将走过弯道、视线将被山崖遮挡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直停在后方的那辆蒙着篷布的苏军卡车,引擎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排气管喷出大股大股浓白的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车轮开始转动,碾过冻土,竟然不是后退,而是缓缓向前,朝着拒马方向开来! 与此同时,卡车的篷布被猛地掀开大半!露出里面黑黝黝的、粗壮的金属支架和复杂的仪表盘轮廓——那绝不是简单的“设备”,更像某种侦察或测绘用的重型器械基座!更让人心惊的是,基座旁边,赫然站着四五个全副武装的苏军士兵,手中自动步枪的枪口,随着卡车的颠簸,有意无意地指向拒马和两侧的山坡! 几乎在同一时刻,后面一辆吉普车上,那挺架着的转盘机枪(捷格加廖夫轻机枪)的枪口,也猛地转动,明确地指向了胡大山所在的方位! “他们要硬闯!” 胡大山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什么狗屁“五人小组参观”,全是幌子!对方是想用这五个人吸引注意力,然后趁机用卡车强行冲开路障,甚至……直接碾压过来! “准备战斗!” 胡大山嘶声吼道,声音劈裂在寒风里!他猛地蹲下,伸手就去抓靠在拒马旁的步枪! 山坡上,一直隐蔽的两挺捷克式机枪的枪口,瞬间从伪装下探出,冰冷地指向正在逼近的卡车和那挺转盘机枪!岩石后面、浅坑里的战士们,哗啦啦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像一串冰珠子摔在铁板上! 空气在零下二十五度的严寒里,瞬间被点燃!无形的、充满火药味的张力,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绷紧在双方之间! 卡车没有减速,反而在加速!引擎咆哮着,沉重的车身颠簸着,直冲那个刚刚挪开、还没完全合拢的拒马缺口!驾驶室里的苏军司机,脸上甚至能看到一丝狠厉! “拦住它!” 胡大山眼睛红了,不顾腿疼,猛地站起身,就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 “砰——!!!” 一声突兀的、清脆的枪响,撕裂了紧绷的空气和风吼! 不是来自苏军的转盘机枪,也不是来自山坡上的捷克式! 枪声,来自胡大山侧后方,一个靠近崖壁的、浅浅的散兵坑!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震得一愣! 胡大山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散兵坑里,一个年轻的战士——那是连里最年轻的文书兵,叫铁柱,才十八岁,平时文文静静,枪法也不算好——正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杆老旧的“汉阳造”步枪,枪口还飘着一缕淡淡的青烟。他浑身都在抖,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脚下,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土坷垃,被子弹崩掉了一角。 而他枪口所指的前方……那枚7.92毫米的步枪子弹,不偏不倚,正正地打在了那辆正在加速冲来的苏军卡车右侧前轮的轮毂上方、厚重的装甲钢板上! “当啷——!”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一簇耀眼的、转瞬即逝的火星,从卡车装甲上迸发出来!在灰暗的天光下,那点火星格外刺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冲过来的苏军卡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履带式的车轮在冻土上擦出刺耳的声音,车身剧烈晃动,差点侧翻!车上的苏军士兵被晃得东倒西歪,惊叫声响起。 那挺指向胡大山的转盘机枪,枪口猛地一颤,后面射手的手指,下意识地扣在了扳机护圈上! 山坡上,所有中国战士的枪口,也瞬间压得更低,手指扣紧了扳机!呼吸粗重,白气喷涌! 胡大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走火了!铁柱的枪走火了!打中了苏军的坦克!(在他眼里,那带装甲的卡车和坦克也差不多) 而且,是在对方明显企图强行冲关、剑拔弩张的节骨眼上! 这已不是对峙,这他妈是交火的第一枪!是自己这边先“开火”了! 尽管那子弹只是在装甲上蹭出点火星,连漆皮都没打掉多少。但在这种气氛下,这一枪,足以成为点燃全面冲突的引信! 苏军那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打懵了,但紧接着,便是更加剧烈的反应!卡车上的士兵纷纷举枪,枪口乱晃。吉普车上的机枪手,脸色狰狞,似乎下一秒就要搂火! 千钧一发! “全体不许动!!!” 胡大山用尽毕生力气,发出一声暴喝!那声音嘶哑破裂,却像炸雷一样,压过了风声和引擎的余音!他一边吼,一边猛地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极其明确、极其决绝的制止手势,不是对着苏军,而是对着自己身后山坡上的战士们! 与此同时,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丢掉了自己手里的步枪。 那杆陪了他多年的“中正式”,被他随手扔在了冰冷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他高举着双手,手掌摊开,示意没有任何武器。迎着那挺随时可能喷吐火舌的苏军转盘机枪,迎着那些黑洞洞的、充满惊怒和杀气的枪口,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极其坚定地,朝着那辆刚刚停下的苏军卡车走去!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他只穿着棉军装的身上,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他脸上冻疮破裂的地方,渗出了血丝,又被瞬间冻住。那条伤腿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让他身体有些歪斜,但他的步伐,没有停顿。 他用尽力气,朝着卡车驾驶室方向,用他仅会的、从东北抗联战友那里学来的、磕磕绊绊的几句俄语单词,混合着汉语,嘶声喊道: “误会!武器……故障!不要……升级!不要开枪!!!” 他的声音在凛冽的寒风里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悲壮的力量。 卡车驾驶室的门开了。那个之前喊话的苏军军官跳下车,脸色铁青,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他看着这个独自走来、高举双手、丢掉了武器、用怪异语言喊话的中国军官,眼神里充满了惊疑、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山坡上,中国战士们的手指依旧扣在扳机上,眼睛死死盯着胡大山孤单的背影和对面那些枪口,汗水混合着冰霜,从额头滑下。铁柱瘫坐在散兵坑里,脸上毫无血色,牙齿咯咯打颤。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寒风呜咽着掠过对峙的双方,卷起雪尘,扑在双方士兵僵硬紧绷的脸上。 终于,那苏军军官盯着胡大山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钟,又抬头看了看两侧山坡上那些沉默但充满戒备的枪口,再低头看了看卡车装甲上那个新鲜的、微不足道的擦痕。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几下。最终,他抬起手,朝着自己身后的士兵,以及吉普车上的机枪手,做了个明确的、下压的手势。 “后退。”他用俄语低吼道,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和憋屈。 苏军士兵们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了举起的枪口。吉普车上的机枪手,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扣在扳机护圈上的手指,但枪口依然指着前方。 卡车开始缓缓倒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 胡大山依旧高举双手,站在原地,像一尊冻僵的雕塑,直到那辆卡车倒退出几十米,直到所有苏军枪口明显垂下,直到那五名已经走到山坳边的“技术人员”也被匆忙召回…… 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酸麻的手臂。 后背的棉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被寒风一吹,瞬间冰凉刺骨,紧贴在皮肤上。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杆冰冷的步枪,抱在怀里。然后,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的阵地走回去。 脚步很沉,很慢。 山坡上的战士们,直到他走回拒马后面,才仿佛集体松了口气,但枪口依旧没有移开,警惕地盯着后退的苏军。 一场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的边境冲突,因为一次意外的走火和一个边防连长近乎自杀式的挺身而出,被强行摁回了对峙的临界点之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声枪响,那颗打在装甲上的子弹,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双方本已脆弱不堪的互信里。 胡大山走回阵地,看也没看瘫软在地、泪流满面的铁柱,只是对步话机兵哑声说:“上报。如实报。我部战士枪支意外走火,未造成伤亡。苏军车辆已后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但他们的大家伙……看清楚是什么了吗” 步话机兵愣了一下,努力回想,然后不确定地低声说:“好像……像个带很多镜头的……大照相机架子” 胡大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走到一块背风的岩石后面,慢慢坐下,从怀里摸出那个铁烟盒。手抖得厉害,卷了好几次才把烟卷好。划火柴,风太大,划了三根才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进肺里,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抹了把脸,手上是冰碴、泪水和冻疮血丝的混合物。 他抬起头,望着对面重新集结、气氛明显更加阴沉的苏军车队,又望了望灰蒙蒙的、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 风还在吹,带着西伯利亚的严寒和某种更加不祥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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