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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口的残雪还没化尽，凌云蹲在烽火台的垛口后，狙击枪的瞄准镜里映着十里外的官道。铅封的铁盒就埋在烽火台基座下，王二狗带着三个民壮轮流值守，此刻正蜷缩在临时搭起的窝棚里，借着篝火的光打磨长矛——那是用“三眼”遗留的假银子熔铸的，矛头淬了鞑靼人送来的狼毒，在火光下泛着青黑色。 “凌先生，您说内阁真会派兵来”窝棚里传来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裹着层担忧，“李大哥说京城的暗线传来消息，兵部的调兵符都盖了印，就等三日后的卯时了。” 凌云没回头，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稳稳锁着官道尽头的岔路口。那里有棵老榆树，枝桠像只枯瘦的手抓着天，正是伏击的绝佳位置。“调兵符是真的，但兵不一定是朝廷的兵。”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狙击镜特有的冷硬，“‘三眼’能仿官印，自然能换了领兵的将官。” 篝火“噼啪”爆了声，王二狗的影子在棚壁上晃了晃：“那咱们咋办就凭这烽火台和手里的家伙，怕是顶不住一个营的兵。” “顶不住也得顶。”凌云缓缓调整呼吸，指尖在扳机上悬着，“你忘了王大人说的应州城的城墙是石头垒的，人心要是散了，才是真的顶不住。” 这话刚落，瞄准镜里突然闯进个小黑点。凌云迅速调焦，看清是匹快马，骑士穿着边军的号服，却歪戴着头盔，马鞍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一看就不是正规军的做派。更可疑的是，马脖子上系着根红绳——那是“三眼”死士的暗号，他在应州城隍庙的和尚身上见过同款。 “来了。”凌云低声说，十字准星移向骑士的肩膀。那里有块明显的凸起，像是藏着短铳。 王二狗瞬间抄起长矛，窝棚的布帘被他掀得猎猎响：“我去会会他！” “别动。”凌云按住他的肩，瞄准镜里的骑士正勒马抬头，目光扫过烽火台，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他在确认烽火台的布防，布袋里八成是信，要给前面的伏兵报信。” 话音未落，骑士突然翻身下马，假装系鞋带，手却摸向马鞍后的布袋。凌云不再犹豫，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子弹擦着骑士的手腕飞过，精准打在布袋上。布袋裂开道口子，白色的信纸像雪片般飘出来，被风卷着四散飞舞。骑士惊叫着跳上马，调转马头就跑，手腕上的血滴在马鬃上，红得刺眼。 王二狗看得目瞪口呆：“凌先生，您咋不直接打他要害” “留着他报信。”凌云退出弹壳，金属落地的轻响在夜风中格外清晰，“让前面的伏兵知道，烽火台有防备，但实力不强——这样他们才会按‘三眼’的计划来，不会提前变招。” 他捡起片飘到脚边的信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烽火台仅五人，火器不足，可夜半突袭。”字迹潦草，却透着急于邀功的迫切，显然是“三眼”安插在边军里的细作写的。 “这就叫引蛇出洞”王二狗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叫诱敌深入。”凌云将信纸塞进怀里，“去把那几捆柴草搬到烽火台西侧，堆成半人高的垛子，再洒点煤油。” 王二狗应声跑去，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咯吱”作响。凌云重新架起枪，目光扫过官道两侧的沟壑。根据李嵩送来的密信，“三眼”在黑风口布了三个伏兵小队，分别藏在老榆树后、断崖下和废弃的驿站里，打算趁夜偷袭烽火台，夺走埋在基座下的“天枢”石碎片。 他们以为凌云不知道碎片已被铅封，更不知道这烽火台是王大人故意露的破绽——应州城的主力此刻正隐蔽在十里外的山坳里，就等伏兵出动，好来个反包围。 夜色渐深，官道上再无动静，只有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烽火台的石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鞑靼人的号角。凌云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刚咬了一口，就听到窝棚外传来极轻的“咔哒”声——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他立刻熄灭手里的荧光棒，翻身滚到垛口另一侧，狙击枪稳稳指向前方的断崖。王二狗和民壮们也屏住呼吸，握紧了长矛，篝火被他们用毡布盖了大半，只剩下点火星在布缝里闪烁。 黑暗中，十几个黑影从断崖下爬了上来，手里拿着弯刀和短弩，动作迅捷得像野猫。他们显然受过专业训练，脚踩在雪地上几乎没声音，只有领头的那人在离烽火台三十步远的地方停住，打了个手势——正是“三眼”特有的三指并拢的暗号。 凌云的心跳稳得像钟摆，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锁定了领头者的咽喉。这伙人穿着边军的号服，却留着鞑靼式的发髻，显然是“三眼”招募的草原死士，既懂边军的布防，又熟悉草原的夜战技巧。 就在黑影们准备冲锋时，烽火台西侧突然“轰”地燃起大火！是王二狗按计划点燃了柴草垛，火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将黑影们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打！”凌云一声低喝，率先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领头者的咽喉，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王二狗和民壮们也反应过来，将早就准备好的滚石和煤油瓶往下扔。煤油遇火炸开，瞬间形成道火墙，把黑影们困在中间。有个黑影想从火墙里冲出来，被凌云一枪打穿膝盖，惨叫着滚倒在雪地里，很快被火焰吞没。 混乱中，凌云注意到有个黑影没管烽火台，反而直奔烽火台基座——他果然是冲着“天枢”石来的！凌云迅速调转枪口，子弹打在那人的脚边，溅起的雪沫子迷住了他的眼。 “想找东西”凌云冷笑一声，从垛口翻下去，手里握着把军用匕首。那黑影见状，抽出弯刀就砍，刀风带着股腥气，显然杀过人不少。 凌云侧身避开，匕首反手刺向对方的肋下。这是现代特种兵的近身格斗术，讲究快、准、狠，专攻人体的薄弱部位。黑影没想到他身手这么快，惨叫着倒下，弯刀“哐当”落地。 凌云没恋战，迅速回到烽火台。火墙里的黑影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几个正想往断崖下逃，却被突然杀出的人马拦住——是李嵩带着应州城的民壮赶来了！ “凌先生，抓住两个活的！”李嵩的声音在火光中回荡，他手里提着个黑影，那人还在挣扎，嘴里骂着鞑靼话。 凌云点点头，目光却投向官道尽头。那里的老榆树后，似乎有个更隐蔽的黑影正在撤退，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是个高手。 “留两个人守烽火台，其他人跟我追！”凌云捡起地上的弯刀，刀柄上刻着个模糊的“眼”字——果然是“三眼”的核心死士。 王二狗想跟上来，被凌云按住：“看好烽火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挖基座下的东西。” 少年用力点头，火光映着他眼里的坚定，已经有了几分守土人的模样。 凌云跟着李嵩往老榆树追去，雪地里的脚印杂乱不堪，却有一串格外清晰的脚印一直往西北方向延伸，那是通往鞑靼王庭的方向。 “‘三眼’果然和鞑靼有勾结。”李嵩喘着气，手里的长矛上还滴着血，“这伙人死士里，有几个是俺认识的，本是宣府卫的逃兵，半年前突然没了踪迹，原来是投靠了‘三眼’。” 凌云没说话，心里却沉甸甸的。如果“三眼”真的联合了鞑靼，那应州城面临的就不只是一次偷袭，而是草原铁骑的全面进攻。他摸了摸怀里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却提到了“三月初三，草原会盟”——那正是兵部调兵符上的出兵日期。 追到老榆树下，脚印突然消失了。凌云蹲下身，手指抚过雪地上的压痕，那里有块石头明显被移动过。他用力推开石头，下面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显然是“三眼”早就挖好的密道。 “看来大鱼从这儿跑了。”李嵩懊恼地用长矛戳了戳地面，“让他回去报信，‘三眼’肯定会提前动手。” 凌云却盯着洞口，突然笑了：“跑了才好。”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巧的装置，上面闪烁着红光，“这是信号追踪器，刚才打在那黑影身上了。” 装置上的红点正缓慢地往西北移动，越来越远。李嵩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您是想……顺藤摸瓜” “不止。”凌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咱们得让‘三眼’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他看了眼天色，启明星已经出现在东方，“回去告诉王大人，按原计划，三日后卯时，我在黑风口‘失守’。” 李嵩眼睛一亮：“您是想诈败” “不是诈败，是让他们真的‘夺走’一样东西。”凌云的目光落在烽火台的方向，那里的篝火还在燃烧，像只警惕的眼睛，“有些东西，只有让他们拿到了，才能引他们露出真正的底牌。” 风里突然传来阵马蹄声，是王二狗派来报信的民壮。少年在马上喊：“李大哥，凌先生，王大人说……京城的‘天兵’提前动了，还有一日就到应州城下！” 凌云和李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比计划提前了两日，看来“三眼”在京城的势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 “走，回应州。”凌云最后看了眼密道的洞口，将追踪器收好，“该让王大人的‘免死金牌’，见见光了。” 晨曦微露时，烽火台的火渐渐熄了，只留下圈黑黢黢的痕迹。王二狗站在垛口上，望着凌云他们远去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块铅封的碎片——那是凌云临走时给他的，说要是遇到真正的危急关头，就把它扔到火里。 他不知道这碎片有什么用，只知道凌先生说过，应州城的炊烟能不能一直飘着，就看这三日了。风卷起他的衣角，像面小小的旗帜，在烽火台的晨光里猎猎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