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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城的城门在暮色中缓缓闭合,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战马喷鼻的响。凌云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民壮,目光扫过城头——“守土旗”依旧在晚风里飘扬,只是旗面又多了几个破洞,像是被草原的风沙啃咬过。 “凌先生,张总兵已经把俘虏押进地牢了。”王二狗跑过来,羊皮袄上还沾着草原的沙粒,“王大人说,让您回来就去城隍庙,他有要事商量。” 凌云点点头,揉了揉少年的头顶。从草原回来的这一路,王二狗没再哭,只是话少了许多,眼里却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像被火淬过的铁,多了几分沉凝。 城隍庙的烛火已经点亮,王大人正坐在案前,对着那本从草原带回的账册出神。油灯的光晕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将皱纹里的疲惫照得格外清晰。看到凌云进来,他连忙推开账册,铁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可算回来了,草原那边……” “‘鹰眼’死了,据点端了,苍狼卫跑了二十多个,估计回鞑靼王庭报信去了。”凌云拿起案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碗水,“账册我看过了,‘三眼’和鞑靼的交易至少持续了五年,兵部、户部都有他们的人。” 王大人的手指在账册上重重一点:“这个马文升,当年还是我举荐的兵部主事,没想到……”他气得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好半天才缓过来,“老了,不中用了,识人不明啊。” “不是您不明,是他们藏得太深。”凌云递过块手帕,“账册上提到,‘三眼’每年会给紫微宫送‘贡品’,用的是密道,从永定河直通皇宫的御花园。” 王大人的眼睛猛地亮了:“御花园那可是陛下常去的地方!难道……” “未必是陛下。”凌云想起那本标注着“紫微宫”的地图,“‘三眼’的头目应该是皇宫里的近臣,能接触到核心权力,还能自由调动暗线。”他顿了顿,说出那个最不愿相信的猜测,“说不定,和当今圣上身边的人有关。” 正德皇帝朱厚照性子跳脱,不喜朝政,常居豹房,朝中大权多由宦官和内阁把持。若是这些近臣里藏着“三眼”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李嵩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封信,脸色凝重:“凌先生,王大人,京城来的急信,是暗线用鸽哨传的。”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马文升察觉事泄,已封锁九门,搜捕所有与应州相关之人,张总兵在京的家眷被软禁。” “狗东西!”王大人猛地一拍案,铁拐杖都震得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他靠不住!这是想斩草除根!” 凌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马文升是兵部尚书的小舅子,敢封锁九门,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势力撑腰。“张总兵的家眷不能有事。”他迅速做出决断,“李嵩,你带几个人,连夜走密道去京城,想办法联系暗线,务必把人救出来。” “我去!”王二狗突然喊道,手里还攥着那杆仿造的“天枢”石碎片,“我认识路,上次跟李大哥去过琉璃厂的密道,能摸到北镇抚司附近。” 凌云看着少年眼里的坚定,点了点头:“带上这个。”他从背包里摸出个小巧的金属球,“这是烟雾弹,遇到危险就拉开引线,能争取时间。记住,只救人,不恋战,救出来后直接回宣府卫,那里有张总兵的旧部接应。” 王二狗用力点头,接过烟雾弹揣进怀里,跟着李嵩匆匆离去。城隍庙的烛火被他们带起的风晃得摇曳,映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像张择人而噬的网。 “凌云,”王大人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说实话,咱们还有胜算吗‘三眼’的根都扎到皇宫里了,咱们这点人,怕是……” “有。”凌云的声音很稳,“他们藏得深,就怕见光。账册和地图就是证据,只要能送到真正能信得过的人手里,就能撕开他们的伪装。”他看向王大人,“您在朝中有没有绝对信任的老臣” 王大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有一个,华盖殿大学士杨一清,当年我在宣府卫时,他是监军,为人正直,敢说真话,就是……” “就是他现在被排挤,手里没实权”凌云接话道。 王大人叹了口气:“是。杨大人因弹劾宦官刘瑾,被罢官在家,虽然去年复职,却一直被边缘化,想见陛下一面都难。” “那就让他见得着。”凌云的目光落在账册上“马文升”的名字旁,那里记着笔“豹房贡品”,数额巨大,“陛下不是常居豹房吗咱们就从豹房入手。” 他的计划很大胆:由王大人亲笔写信给杨一清,附上账册副本和地图关键页,说明“三眼”的阴谋;同时,派人潜入豹房,将马文升与鞑靼勾结的证据匿名呈给正德皇帝——朱厚照虽然不喜朝政,却极重皇权,绝不会容忍有人勾结外敌,更不会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阴谋。 “潜入豹房太难了。”王大人摇头,“那里守卫森严,全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三眼’的人说不定就混在里面。” “不难。”凌云从背包里掏出件东西,在烛光下泛着暗哑的金属光,“这是从‘鹰眼’身上搜出的令牌,能出入北镇抚司,或许也能混进豹房。” 令牌是黑檀木做的,正面刻着“巡查”二字,背面是极小的三眼图腾,与普通的锦衣卫令牌几乎无异,只是材质更坚硬,边缘刻着不易察觉的暗纹。 “我去。”凌云将令牌揣进怀里,“您写信,我连夜出发,走宣府卫的密道,三天内能到京城。” 王大人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保重。”他拿起笔,手却有些抖,好几次墨滴都落在了纸上。 凌云没再多说,检查好装备:狙击枪上了消音器,弹匣装满,战术背包里备了三天的压缩饼干和水,还有那半块从草原带回的假“天枢”石碎片——必要时,或许能当个诱饵。 离开城隍庙时,夜色已经很深了。应州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民壮举着火把,在街角投下晃动的影子。他们看到凌云,纷纷立正行礼,动作或许不标准,眼神却充满了敬意。 凌云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通往宣府卫的密道。通道里漆黑潮湿,只有战术头盔的夜视功能提供着微弱的绿色视野。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像在和自己的心跳共鸣。 他想起刚穿越时的茫然,想起阳和口的激战,想起黑风口的爆炸,想起应州城墙上那面带着破洞的“守土旗”。这条路走得很难,却从未后悔过。或许他永远回不去现代了,但这里有需要他守护的人,有未竟的责任,这就足够了。 密道的尽头连着宣府卫的一座废弃驿站,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凌云推开驿站的木门,外面的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翻身上马,这是匹从草原缴获的鞑靼马,耐力极好。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边渐渐泛起微光,宣府卫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凌云知道,前方的京城是龙潭虎穴,“三眼”的人肯定在等着他自投罗网。但他不怕,因为他的枪里有子弹,心里有信念,更因为应州城的炊烟还在,那些守护炊烟的人还在。 他的立身之道,就是在这暗流汹涌的乱世里,用一发发子弹,劈开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哪怕终点遥不可及,他也会一直走下去。 马蹄声渐远,消失在通往京城的晨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