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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河水裹挟着碎冰撞在身上,凌云猛地呛了口水,意识在窒息的边缘挣扎。他记得自己推开最后一个鞑靼俘虏时,追兵的箭矢穿透了左臂,剧痛中只来得及拽住崖边的老藤,却被随后赶来的东厂爪牙砍断藤蔓,坠入这刺骨的洪流。 不知漂了多久,身体突然撞上一块礁石。凌云死死抱住礁石,冰水顺着战术背心的缝隙往里钻,冻得他牙齿打颤。左臂的伤口在水里泡得发白,血珠混着河水往上冒,在湍急的水流中晕开淡淡的红。 “必须止血。”他咬着牙撕开衣角,在礁石上蹭出火星,点燃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酒精棉,灼痛感刺得他闷哼一声,却让麻木的神经清醒了几分。用止血带勒紧上臂时,他瞥见下游漂过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叫阿古拉的鞑靼俘虏,被他从应州救下的牧民,此刻正趴在块浮木上,不知生死。 凌云扑进水里,奋力游向浮木。阿古拉还有呼吸,只是冻得嘴唇发紫,怀里紧紧揣着半块馕,那是王二狗分给他们的干粮。“撑住。”凌云将他拽到岸边,用体温焐着他的胸口,直到少年咳出几口河水,眼睛微微睁开。 “凌……凌千户……”阿古拉的声音细若蚊蚋,“他们……他们说你杀了王瑾……” “是圈套。”凌云简单解释,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是片荒芜的河滩,对岸的峭壁上隐约有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像是人为开辟的痕迹。他扶着阿古拉往山洞走,刚到洞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凌云将阿古拉护在身后,摸出仅剩的半截军刺。山洞深处,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在石壁上刻画着什么,工具是块磨尖的燧石,刻出的纹路竟与铜盘上的星图相似。 “施主可是从应州来”老者突然开口,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缓缓转过身。他的眉骨处有道月牙形的疤痕,手里握着的不是念珠,而是半块刻着三眼图腾的玉佩。 “墨老的人”凌云握紧军刺。老者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老衲是空尘,曾受墨老所托,在此守护密道。施主怀里的铜盘,该亮出来了。” 凌云摸出铜盘,空尘接过,将玉佩嵌进盘心的凹槽,星图突然亮起,金线顺着石壁上的纹路流动,竟在洞壁上投射出一幅完整的地图,标注着从河滩到京城的秘密通道。“此道是前朝为避战乱所修,直通顺天府的护城河,只有持铜盘者能开启机关。”空尘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出了密道,往城东的报国寺走,找智善方丈,他会带你见张永公公。” 阿古拉突然咳嗽起来,指着洞外:“有人来了!” 河滩上,十几个东厂爪牙正牵着马搜寻,为首的正是王瑾的副手,手里举着凌云的狙击枪零件,显然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大人有令,谁找到凌云,赏白银千两!” 空尘迅速转动铜盘,洞壁上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黑黝黝的通道。“快进去!”他将铜盘塞回凌云手里,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墨老留下的‘火折子’,能在密道里照明,也能……”他顿了顿,“引动地脉之力,但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石门关闭的瞬间,空尘冲了出去,故意撞翻洞口的石堆,将追兵引向河滩的另一侧。凌云在密道里听见外面传来兵刃交击的声响,随后是一声惨叫,再也没了动静。 “他……”阿古拉的声音发颤。 “为我们争取时间。”凌云点燃空尘给的火折子,火光呈蓝绿色,照亮了密道的轮廓。通道宽约丈余,两侧的石壁上布满星图,每隔一段就有个三足鼎形的烛台,里面的油脂尚未燃尽,散发着松脂的香气。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岔路,三条通道通往不同方向,入口处分别刻着“天”“地”“人”三字。铜盘上的金线指向“人”字通道,旁边刻着行小字:“择人而事,方得始终。” “是说张永”凌云想起杨一清的信,带着阿古拉走进“人”字通道。通道尽头,一道铁闸门挡住去路,门闩是根粗壮的青铜柱,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空尘给的“火折子”在此时突然发烫,凌云将它按在星图的“天枢”位,青铜柱缓缓升起,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闸门后,是段向上的石阶,隐约能听见水流声。凌云爬上石阶,推开尽头的暗门,发现自己正站在顺天府护城河的水闸旁,岸边停着艘乌篷船,船夫戴着斗笠,见他出来,低声道:“报国寺的智善方丈让小人在此等候。” 踏上乌篷船时,凌云回头望了眼暗门关闭的方向。密道里的星图、空尘的牺牲、阿古拉揣在怀里的半块馕……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凑,渐渐清晰——所谓立身之道,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在乱世中,总有人愿意为信念铺路,哪怕粉身碎骨。 乌篷船划破水面,朝着城东的方向驶去。护城河的水面倒映着京城的万家灯火,远处的钟鼓楼传来三更的钟声,沉闷而悠长。凌云握紧铜盘,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不知道王二狗是否安全抵达,也不知道杨文在京城会遭遇什么,但他清楚,只要铜盘还在,只要密道尽头的希望还在,就不能停下脚步。 船篷外,船夫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歌词里唱着“守得云开见月明”,在寂静的夜色中,像句温柔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