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谣言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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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清贫县委大楼的灯光大多已熄灭，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唐建科办公室的灯光，是其中坚持得最久的一盏。 吴天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屏幕上打开的是清贫本地的网络论坛“清江茶座”，以及几个流量较大的同城资讯微博账号和短视频平台同城页。就在过去两三个小时里，一批内容高度相似、指向性极其明确的帖子，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突然从各个角落同时冒头，疯狂撕咬着目标。 帖子的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一个比一个恶毒： 《深扒！十亿投资背后的利益输送：美女记者与县委书记不得不说的故事！》 《绿水青山还是金山银山清贫县“生态书记”的原始股从何而来》 《是改革先锋还是打击报复揭秘唐某人青峰镇往事，多名企业主血泪控诉！》 《用人唯亲起底清贫新贵：从司机到局长，唐家班的火箭式升迁！》 吴天明点开几个帖子，内容更是触目惊心。有的用模糊不清的远距离偷拍照片，捕风捉影地暗示唐建科与市台记者刘晓慧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甚至煞有介事地编造出两人“借采访之名行苟且之事”、“利用项目为关联企业牟利”的细节，时间、地点看似有鼻子有眼。下面评论里一堆新注册的小号疯狂带节奏，用下流的语言攻击刘晓慧，质疑唐建科的品德。 有的则“披露”，唐建科在引进绿源集团项目时，通过其亲戚代持，暗中持有绿源关联公司的“干股”，将招商引资变成了个人牟利的工具。帖子里还附了几张模糊的股权结构图和一些经过剪辑、断章取义的所谓“内部人士”聊天记录截图，极具迷惑性。 还有的翻出陈年旧账，将唐建科在青峰镇任职时，依法查处几家污染小企业、关停非法矿点的正常执法行为，歪曲成“打击报复本土企业”、“为个人政绩不顾百姓死活”，并虚构了几个所谓的“受害企业主”声泪俱下的“控诉”。 更阴险的是关于“唐家班”的帖子，将唐建科提拔赵东来、重用何秀英、破格使用赵永春等一批实干干部，污蔑为“拉帮结派”、“构建个人山头”，并影射这些干部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 这些帖子文字老辣，真假信息混杂，图片、截图、所谓“证据”一应俱全，显然是专业团队精心炮制的产物。它们在深夜这个网络流量依然活跃、但监管相对滞后的时间段突然集中爆发，迅速在本地网络空间引发轩然大波。点赞、转发、评论数以惊人的速度增长，不明真相的网民被标题和所谓“内幕”吸引，纷纷加入讨论、质疑甚至谩骂的行列。几个本地有影响力的自媒体账号也迅速转载，进一步推波助澜。 吴天明的手指有些发凉。他知道网络舆论的厉害，更清楚这种针对一把手个人品德和腐败问题的谣言，其破坏力远超一般的工作争议。这是冲着彻底搞臭唐建科个人名誉、摧毁其政治生命来的！而且时机选得如此毒辣——正是在山水集团项目签约、唐建科个人声望达到一个高峰的时刻。这一盆脏水泼下来，如果处理不当，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成绩都可能被玷污，甚至前功尽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开始操作。首先，将几个传播最广、言辞最恶毒的帖子链接和关键截图保存下来。然后，他拿起内部红色电话，拨通了县公安局网监大队大队长老冯的手机。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冯大队，我是县委办吴天明。现在说话方便吗” “吴主任方便，你说！”老冯的声音带着值班的疲惫，但听出是吴天明，立刻精神了些。 “网上突然出现大量恶意攻击唐书记的谣言帖，规模很大，很专业，正在快速传播。链接和截图我已经发你微信。请你立刻安排值班同志，第一，固定所有相关帖文、账号的证据；第二，评估影响范围和传播路径；第三，依法依规，对其中涉嫌诽谤、寻衅滋事的明显违法信息，尤其是那几个源头账号，尽快采取限制措施！要快！”吴天明的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明白！我马上布置！他妈的，这帮孙子，专挑晚上搞事！”老冯在电话那头骂了一句，随即传来他招呼同事的急促声音。 挂掉老冯的电话，吴天明又拨通了市委宣传部网信办一位熟人的电话，简要通报了情况，请求市里关注并给予必要支持。做完这些，他看着屏幕上那些仍在不断刷新的恶毒评论，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找到了“刘晓慧”的名字。拇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却没有按下去。这个时候打给她，说什么呢安慰提醒或许只会让她更难过，更尴尬。他叹了口气，转而给唐建科的手机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书记，网络出现大规模针对您的不实信息，已通知网监处理。情况较严重，涉及面广。” 信息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唐建科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门也关着，不知道他是在忙别的工作，还是已经看到了这些污言秽语。 吴天明坐立不安，又在几个主要的平台刷新着页面。他发现，网监的动作不算慢，大约半小时后，本地论坛上那几个最火的帖子显示“该帖已被管理员删除”，但微博和短视频平台上的内容，删除起来就慢得多，而且如同韭菜，删掉一茬，又有一些改头换面、措辞稍微隐晦一点的新帖子冒出来。评论区的混战更是如火如荼，支持唐建科的声音和诋毁辱骂的声音吵成一团，中间还混杂着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搅混水的言论。网络舆论，已经彻底被点燃、被污染了。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是内部短号。他抓起来：“喂，县委办吴天明。” 电话那头传来县委书记唐建科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天明，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的，书记，马上到。”吴天明放下电话，整理了一下衬衫，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 轻轻推门进去，只见唐建科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昏暗。电脑屏幕是黑的，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书记。”吴天明轻轻叫了一声。 唐建科转过身，脸上果然看不出愤怒或者焦虑，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疲惫之下更加坚硬的轮廓。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网上的东西，我都看到了。” “书记，我已经通知了网监的老冯，也向市网信办报了备。他们正在处理，但对方是有备而来，规模很大，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完全清除影响。”吴天明坐下，快速汇报。 唐建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手段下作，但有效。这是要把我在清贫县这大半年的工作，全部否定掉，把我这个人，彻底搞臭。让我在清贫县待不下去，让山水集团和后面想来投资的人望而却步。” “书记，这明显是刘金龙那伙人狗急跳墙了！我们必须坚决反击！”吴天明有些激动。 “反击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不是在网上跟他们打口水仗。”唐建科摇摇头，眼神冷静得可怕，“你记不记得，上次考察时，那个冒充顾问的周旺，还有石老三他们，是为了什么” 吴天明一怔：“是为了制造混乱，拍下对您和清贫县不利的画面，破坏考察。” “对。那次是线下的小动作，失败了。这次，他们换了战场，用了更‘现代’、更阴毒的手段，搞线上舆论攻击。”唐建科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在线下，在现实工作中，已经很难找到我们的破绽，很难阻挡我们了。只能靠这种造谣诽谤、污人清白的下三滥伎俩。这本身，就是一种虚弱的表现。” 吴天明若有所思。 “网监那边，依法处理，该删帖删帖，该查人查人。宣传部那边，可以准备一个情况说明，用县委宣传部的官方账号发一下，态度要鲜明，指出这是别有用心者的诽谤，但不要陷入具体细节的纠缠，尤其不要提刘金龙的名字，现在还不是时候。”唐建科思路清晰地布置着，“更重要的是，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明天的调研，后天的项目推进会，一切照常。我倒要看看，这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除了在网上乱叫，还能使出什么招。” 他的镇定感染了吴天明。吴天明用力点头：“我明白了，书记。我马上跟何部长沟通官方回应的事情。那……刘记者那边”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唐建科沉默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会处理好的。她比我们更懂得如何面对舆论。这个时候，我们过多联系，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多不必要的猜测和困扰。” 正说着，唐建科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是“爸”。 唐建科看着那个名字，刚才一直保持的平静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了一眼吴天明，吴天明立刻会意，起身道：“书记，那我先去忙了。”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吴天明听到里面传来唐建科接起电话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爸，这么晚还没睡啊……” 吴天明站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谣言猛于虎，伤人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