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通天塔第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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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失重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吞没了李渡的意识，周围的黑暗仿佛具有实质，粘稠地包裹着他的感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粒被投入虚无的尘埃，不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脚底终于传来坚实的触感。 尘土的气息混杂着草料与牲畜的味道，钻入鼻腔。 远处，人喊马嘶、金铁交鸣的嘈杂声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如同揭开了蒙在耳朵上的厚布。 李渡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黄土地，颇为平整，风卷起沙尘，让远处的景物有些朦胧。 他挣扎着，感受着脚下大地的支撑力，缓缓站直了身体。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黄土，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装束——一身土黄色的古代服装，短衣襟，收袖口，利于活动，头上包着同色头巾，脚踩一双结实的马靴。 这分明是一个底层军官或精锐士兵的打扮。 他抬眼仔细观察。 这是一个庞大的军营校场，四周立着燃烧的火把灯架，木制的拒马散落摆放。 前方十几米外，是一片连绵的帐篷，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帐篷附近，几排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寒光闪烁。 中军大帐外，四名持戈卫兵如雕塑般挺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一队队巡逻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他附近走过，更远处，无数士兵像忙碌的工蚁，搬运着箱笼、草料，管理着成群的战马。 视线越过军营，能隐约看到民用木质建筑的轮廓和一道蜿蜒的灰色城墙——他正身处一座古城之中。 “嘿，快看，看那边，他们在那…”“能看到吗，我在这里！” 一些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 李渡转头，看到不远处有一群赤着上身、嘻嘻哈哈的军汉围拢过来，却不敢靠得太近，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他们之中有人兴奋地指指点点，有人互相打闹，还有人朝着李渡这边象征性地招了招手。 李渡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所站的这片区域似乎是个“新手保护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男女皆有，穿着和他一样的士兵服装，质地似乎比那些围观的军汉要好些。 此刻，包括他在内，已经有五六人清醒过来，正和他一样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很快，所有人都陆续苏醒，一共二十人，看面容都颇为年轻。 其中几人似乎相互认识，低声交谈起来，从他们零星的对话中，李渡听到“幽州”、“大学”等字眼，看来这批“玩家”都是幽州各郡的大学生。 就在这群年轻人胆子渐大，开始尝试向保护区边缘摸索时，所有人手腕上的通天塔腕表同时震动，发出清晰的提示音： 【任务世界：大明运粮兵】 【任务提示：大明皇帝征发大军十万进攻后金，欲夺回辽西失地，构建宁锦防线。各位玩家作为明军精锐甲士，需押运粮草支援前线作战。祝各位在大明建功立业。】 【主线任务1：成功完成粮草押运任务，可获得奖励点1000点】 【主线任务2：成功支援前线作战，视任务完成进度给予奖励】 任务提示刚结束，那种无形的“保护区”隔绝感便消失了。 几乎同时，从中军大帐中走出一名身着皮甲、腰挎军刀的军官。 他面容精悍，目光如电，随手招来一队持械卫兵，便大步流星地朝李渡他们走来。 喧闹声瞬间平息，二十名“新兵”鸦雀无声，紧张地看着这名军官。 那武将在众人面前站定，声如洪钟：“我乃运粮校尉陈钰琪！你们可以叫我陈校尉，或者陈头，都行！”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忐忑的脸，“我素闻沧州乃武术之乡，多英雄好汉！尔等既为沧州城内遴选之精锐甲士，如今圣上励精图治，正是报效国家之时！” 他顿了顿，继续道：“将军有令，命尔等押运粮草，支援前线作战！速速随我入帐领命！”说罢，陈校尉转身便走。 他带来的那队卫兵则目光冷峻地盯着李渡等人，但凡有人动作稍慢或交头接耳，立刻便会遭到一声低沉的呵斥。 二十人进入大帐，帐内气氛肃穆。上首坐着一名满脸虬髯、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他一只手拄着桌案，另一只手拿着一卷花名册，正皱眉核对着什么。 下首一侧，坐着一名清瘦的文官，三缕长须，面容白皙，正用一只手指漫不经心地捋着胡须，看向李渡等人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陈校尉上前禀明情况后，便肃立一旁。 那虬髯将领抬起虎目，威势迫人：“朝廷严令，十日之内，必须将这批军粮运抵山海关前线大营！沿途驿站会指引尔等军营方位，届时自有军需官接收粮草！丑话说在前头，若有逾期，军法无情，决不轻饶！” 就在将领准备挥手让众人退下时，那清瘦文官却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阴柔：“将军，下官观此辈，虽号精锐，实则良莠不齐，恐多是滥竽充数之徒。依下官看，不如直接编入先锋营，充作陷阵死士，倒也物尽其用。” 将领闻言，眉头微皱，看向陈校尉。 陈校尉立刻拱手出列：“将军，王大人！卑职以为，这些人皆是良才！不仅粗通文墨，更兼思维敏捷，常有惊人之语，见识不凡！卑职惜才，恳请将军给他们一个机会，押运粮草，亦是为国效力！” 这话听得李渡心中暗乐，这不就是变相说他们是“穿越者”，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吗还真是标准的大学生助力北伐剧情。 将领面色稍霁，点了点头，转向那文官，客气地拱了拱手：“王大人，他们即便去了前线，终究也要上阵杀敌。何必急于一时既是沧州荐来的精锐，不妨就给个机会，让他们展现价值。” 王大人面色稍缓，但依旧板着脸，正色道：“既然将军开口，下官自然遵从。便依将军之策，予他们一次机会。不过……”他话音一转，目光变得锐利，缓缓扫过众人，“待会儿，本官会亲自盯着！若发现有无能怯懦、滥竽充数者，休怪本官不讲情面，直接送入先锋营！” 将军也点头表示认同，强调必须剔除庸才。 随后，他从桌案上拿起二十块木质令牌，上面刻着“运粮”字样，让李渡等人上前领取，并吩咐他们立刻去准备押运事宜。 众人被卫兵“请”出大帐。 刚出来，就看到之前那群看热闹的军汉，有说有笑、稀稀拉拉地围了过来。 李渡注意到，之前向他招手的那三人也在其中，并且正径直朝他走来。 李渡心念微动，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主动迎了上去。 那三人中，一个看起来最为机灵的瘦高个一把搂住李渡的肩膀，熟络地恭喜道：“头儿！恭喜高升，得了这运粮的美差！兄弟们也跟着脸上有光啊！” “是啊头儿！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咱们这些老兄弟！” “嘿嘿，咱们可是同乡，头儿吃肉，咱们怎么也能喝口汤……”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插科打诨，热情得让李渡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顺势而为，与他们攀谈起来，很快就套出了不少信息。 原来这三人是分配给他的辅兵，负责照料他的武器、铠甲和马匹。李渡回忆起古代军中，正兵配辅兵是常例。 得知任务背景后，李渡心中警铃大作。 这里是危机四伏的轮回世界，这个“大明”绝非史书上的那么简单。 从沧州到山海关，十日运粮，绝非易事。更重要的是，将军和那文官都没明确交代具体运多少粮、配多少人手和车辆，这很可能就是副本的第一个考核点。 他不动声色地从三个辅兵口中套出了运粮官令牌的用法，以及人手、装备的领取地点。然后，他带着三人，准备先去寻找粮车。 刚走出一段路，李渡猛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不对劲！单凭他们四人，能运多少粮食 自己两手空空，仅凭一块令牌，军队如何得知自己押运了多少粮草 他猛然想起古代运粮的还有制衡之道：通常由一名军官领兵护卫，一名仓吏负责清点粮草装备，一名地方书吏管理民夫。 三方相互监督，以防贪污、逃役或兵匪勾结。 因为古代的军纪并不好（现代除了我国也好不到哪去），兵过如匪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运粮既要保证士兵能管理住民夫，不让他们逃走，也要保证一旦有士兵出问题，最起码有人跑回来报信。 现在自己代表沧州府库，仓吏可能省了，但管理民夫的书吏肯定会有！ 尤其是那个王大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挑毛病！ 在这个文贵武贱的时代，若不给文官面子，擅自行动，绝对是取死之道。 想到这里，李渡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险！ 他立刻改变方向，一路打听，找到了仓库区几名正在闲聊的小吏。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问好，说明自己奉命押运粮草，客气温和地询问几位吏员是否同行。 那几名小吏闻言笑了起来：“此乃直送前线的军粮，无需经我等之手中转，壮士自去便可。” 李渡又连番恭维，说了几句“仰仗各位先生”、“劳苦功高”的马屁话，哄得几人眉开眼笑，其中一人好心提醒道：“小兄弟，路上千万小心！粮草若有闪失，干系重大，轻则杖责，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另一人则压低声音，“若想路上顺遂些，这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一番啊。” 李渡连忙躬身道谢。 但他此刻身无分文，想打点也是无能为力，只得暂且记下。 随后，他在民夫营找到了分配给他的书吏。 此人三十多岁年纪，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便服，眼珠滴溜溜乱转，显得十分油滑。他拿着名册，懒洋洋地问李渡：“李头儿，这次打算带多少民夫上路” 李渡心念电转，这又是一处陷阱。古代打仗，民夫比例通常是“三民辅一兵”。 最小规模的运粮队也需要十到十二人。当然也可以多要民夫，组成二三十人甚至更大的队伍。 但这里是轮回世界，危险未知，带的民夫越多，目标越大，管理越难，反而可能是拖累。 他略一沉吟，拱手道：“先生，此行任务紧迫，路途艰险。李某以为，贵精不贵多，只带十名精干民夫，如何” 那书吏眼珠转了转，脸上堆起笑容：“阁下思虑周详，求稳为上，小可自然没有异议。” 他拿起名册，很快便点齐了十名看起来还算健壮的民夫。 接着，李渡带着这一行人来到仓库旁，凭借令牌和文书，领取了六辆双马驾辕的运粮车。 这种车速度比普通马车要快，正合李渡心意。 两名民夫负责一辆车，一人驾车，一人协助。书吏也独占一辆车，方便他放置文书和随身物品，他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连连称赞李渡考虑周到。 此时，那三个辅兵也将李渡的马匹牵来，并将他的盔甲和兵器妥善安置在书吏的马车上。 就在李渡带着这支初步成型的十五人小队，办理好相关文书碟牌，准备前往粮仓提取粮食时—— 【嘀！通天塔公告：玩家田某某、吴某某、张某某……等五人，因未能通过王大人考核，失去运粮官资格，即刻编入先锋营！】 腕表上弹出的血色提示，冰冷而突兀。 李渡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轮回试炼的残酷，在任务正式开始前，就已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那“先锋营”一听便知是九死一生的绝地，竟然这么快就有人被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