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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北京的秋季 共享办公空间的落地窗外,北京秋季的蓝天显得格外不真实,像一块过度修图的背景板。杜杰站在“默行创意”的logo墙前,调整着领带的松紧。今天是新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公开路演,台下坐着十七位潜在投资人、三家行业媒体,以及无数双审视的眼睛。 “杜总,时间差不多了。”助理小声提醒。 他点头,目光扫过台下前排正中央的空座位。那是留给“荼蘼创意”创始人王小荼的位置——邀请函一周前就发了,她既没回复,也没拒绝。杜杰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期待还是抗拒。 聚光灯打亮。杜杰走上台,掌声响起。他清了清嗓子,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那个空座位—— 她来了。 王小荼穿着剪裁利落的象牙白西装套裙,在路演开始前一分钟悄然入场,坐在了那个空位旁不起眼的角落。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平板,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中依然清晰得近乎锋利。 杜杰的演讲有0.3秒的卡顿,无人察觉。 “感谢各位今天莅临‘默行创意’的首次公开路演。”他的声音平稳地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在过去六个月里,我们重新思考了创意产业的本质——它不应是夫妻店的作坊模式,也不应是资本游戏的泡沫……” 他讲得流畅而充满激情,ppt上跃动着精心设计的案例和数据。但杜杰知道,至少有一个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华丽的演示上。他能感觉到王小荼的目光,像细密的针,偶尔刺在他颈侧的皮肤上。 四十五分钟的路演结束后是自由交流时间。杜杰被投资人团团围住,回答着关于盈利模式和增长预期的问题。眼角余光里,王小荼正与一位他试图争取已久的母婴品牌创始人相谈甚欢,对方脸上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放松而真诚的笑容。 “王总今天能来,真是意外之喜。”他终于脱身,端着一杯香槟走到她面前。 王小荼抬起眼,唇边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商务性质的微笑:“杜总的场,总要捧的。”她举起手中的苏打水,与他轻轻碰杯,玻璃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恭喜。讲得很好,特别是关于‘去夫妻化运营’那段,很深刻。”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讽刺,也听不出真诚。 “你的‘荼蘼’最近风头很劲。”杜杰试图让对话继续,“听说拿下了优童国际的全案” “小单子,比不上杜总刚谈成的汽车集团年度大案。”王小荼抿了一口苏打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远处,“啊,李总在招手,失陪一下。” 她翩然离去,留下淡淡的橙花香气——那是她三年前最常用的香水,离婚后就再没闻过的味道。 第二章:同一时间 王小荼的车内 车载蓝牙里传来陆远的声音:“见到他了” “见到了。”王小荼发动引擎,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站在写字楼门口、逐渐变小的黑色身影,“路演很成功,他状态不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呢” “我很好。”她打了转向灯,汇入傍晚的车流,“新办公室装修得怎么样了” “下周就能搬。不过小荼……”陆远顿了顿,“你真的要接手那个项目我是说,那毕竟是杜杰之前的……” “正因为他做过,我才更要做。”王小荼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而且要比他做得更好。” 挂断电话后,车内陷入寂静。等红灯的间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仪表盘上方贴着一张小小的超声波照片,那是半年前假性怀孕事件后,医生建议她做的全面检查时拍下的——子宫后壁有一个小小的肌瘤,良性,但需要定期观察。 “你还在试图证明什么”那天的心理医生这样问她。 王小荼没有回答。但她知道答案。 她需要证明,没有杜杰的王小荼,可以活得更好、更耀眼。证明那段婚姻的失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证明那些在无数深夜里啃噬她的自我怀疑,都是错的。 手机震动,弹出日程提醒:明早9:00,与“星辰”项目新负责人初次会议。 王小荼的唇角微微上扬。半年前那场毁掉他们婚姻和事业的灾难性提案,如今换了全新的团队重启。而竞标者名单上,“默行创意”和“荼蘼创意”赫然在列。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喜欢恶作剧。 第三章:三天后 竞标准备会 杜杰盯着屏幕上“荼蘼创意”的竞标确认函,指节抵着眉心,一下一下地按压着。 “杜总,这是我们初步的创意方向。”周雯将一叠厚厚的提案草案放在他面前。这个曾经被他提拔来制衡王小荼的年轻设计师,现在是“默行”的创意副总监,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那场“翻车”内幕的元老之一。 杜杰翻看着,目光停留在第三页的用户洞察部分:“这部分数据来源是” “我们自己做的一手调研,样本量500,覆盖三个城市。”周雯回答,“另外,我还打听到,‘荼蘼’那边似乎拿到了他们之前服务优童国际时的内部数据,可能会从亲子场景切入。” “亲子场景……”杜杰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突然闪过半年前那张孕检报告。他摇摇头,甩开无关的思绪,“继续。他们的优势是母婴市场经验,我们的优势是科技感和品牌升级。不要硬碰硬,要换赛道。” 会议进行到一半,前台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杜总,有一位王女士找您,没有预约,她说您知道她会来。” 杜杰的呼吸停滞了半秒:“请她到小会议室。” 王小荼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今天没穿西装,而是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和黑色阔腿裤,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慵懒的柔和。但杜杰知道,这往往是更具迷惑性的伪装。 “打扰了。”她开门见山,将一个u盘推到他面前,“这里有一些关于‘星辰’项目新团队的信息,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杜杰没有碰那个u盘:“为什么给我” “因为这次我想赢你赢得光明正大。”王小荼直视他的眼睛,“半年前那场闹剧,我们互相泼了太多脏水,分不清到底谁更烂。这次,我们各凭本事,看看离开彼此之后,到底谁活得更好。” 她的目光清澈而锐利,没有怨恨,没有留恋,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杜杰拿起u盘,在指尖转动:“你就这么确定我需要这个” “你需要。”王小荼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杜杰,承认吧,这半年你走得并不轻松。‘默行’表面风光,但三个核心客户都是从老东家带出来的,新客户开拓率只有28%。你急需‘星辰’这样的标杆项目来证明你不是在吃老本。” 她每说一句,杜杰的手指就收紧一分。 “而你,”他放下u盘,向后靠在椅背上,试图重新掌控对话的节奏,“优童的单子确实漂亮,但那是陆远的资源,不是你自己的。‘荼蘼’成立半年,除了这一个案子,你还做出过什么水花哦对了,还有两个公益项目,不赚钱的那种。” 空气瞬间凝固。 王小荼的脸色白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至少我不需要靠贬低前妻来证明自己。”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顿了顿,“u盘密码是你旧金山公寓的门牌号。忘了的话,就别看了。” 门轻轻关上。 杜杰独自坐在会议室里,良久,拿起那个银色的u盘。旧金山公寓的门牌号——那是他们蜜月旅行时租住的民宿,顶楼的小阁楼,有一个能看到金门大桥的飘窗。 他输入数字。u盘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新团队信息”,而是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给过去的收据”。点进去,是几十个pdf文件,按照日期排列,从三年前开始。 2019.11.07 - 杜杰与周雯加班至凌晨3点的打车记录 2020.04.12 - 杜杰声称出差上海,实则入住本市君悦酒店的记录 2021.08.23 - 心理咨询师初步诊断报告(焦虑症倾向) 2022.01.15 - 领养机构初次咨询预约确认函 …… 最后一个文件,日期是半年前,他们婚姻彻底崩塌的那一周。 2023.10.22 - 房产评估报告(为分割财产准备) 附件:手写便签扫描件 杜杰点开那张便签。是王小荼的字迹,锋利而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杜杰,如果我告诉你,那张孕检报告是我准备给你的生日惊喜——我们终于可以有一个孩子了(虽然是领养的),你会相信吗 算了,我知道答案。 祝你以后,永远赢。” 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投下变幻的光斑。杜杰坐在逐渐暗下去的房间里,手指悬在鼠标上方,许久没有动弹。 u盘微微发热,像一个尚未愈合的伤口,在寂静中无声地发烫。 第四章:王小荼的公寓 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王小荼将自己沉入水中,直到水面没过下巴。闭眼,屏息,感受着水流包裹身体的压力。 她撒了谎。 那个u盘里根本没有什么“新团队信息”。只有她整理了半年、一直没勇气真正交给杜杰的东西——所有能证明他们婚姻如何一步步溃烂的“证据”。她原本打算永远封存,却在今天下午鬼使神差地复制了一份,带去了他的公司。 “看看谁更烂。”她对杜杰说。 可当那些文件真的交到他手里时,王小荼感受到的不是胜利的快意,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空洞。就像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一把淬毒的匕首插进敌人的心脏,低头却发现自己胸口也插着同样的一把。 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她湿淋淋地伸出手,是陆宇。 “谈完了”他的声音温和。 “嗯。” “怎么样” 王小荼沉默了几秒,水珠从发梢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溅开:“我给了他一刀。也给了自己一刀。” 陆宇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值得吗” “不知道。”她将脸埋进湿润的掌心,“我只是……不想再逃了。” 那些肮脏的、不堪的、彼此伤害的证据,那些她曾以为永远无法直视的过去,如今都摊开在了他们两人面前。没有观众,没有裁判,只有两个伤痕累累的当事人,隔着半年的时光和无法弥补的伤害,终于被迫正视那片他们共同制造的废墟。 挂断电话后,王小荼从浴缸里起身,裹上浴袍。镜子被水汽蒙住,她伸手抹开一片清晰,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眼眶是红的,但没有眼泪。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婚姻彻底崩塌的前一夜,她曾一个人坐在这间公寓(那时还是他们共同的家)的客厅地板上,翻看旧相册。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创业第一年,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泡面,杜杰将唯一一根火腿肠夹到她碗里,镜头定格时,两个人的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 那时他们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后来他们什么都有了,却把彼此弄丢了。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u盘里的东西,我看完了。 周三下午三点,‘星辰’项目说明会,会场见。 —— 杜杰” 王小荼盯着那行字,很久很久,然后慢慢地在回复框里输入: “会场见。”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浴室的灯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镜中的女人依然站在那里,浴袍的腰带松垮地系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但她挺直了背脊。 周三。还有两天。 足够她把所有软弱的情绪收拾干净,穿上铠甲,重新变回那个无坚不摧的王小荼。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向他证明什么。 而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即使带着满身伤痕,即使知道前方可能依旧是狼藉一片,她依然敢走进那个有他在的战场,挺直腰杆,为自己而战。 窗外,北京深秋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有城市永不熄灭的光污染,将天边染成一片混沌的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尚未结痂的伤疤。 而在这伤疤之下,两艘曾经紧紧捆绑、又在风暴中互相撕扯得遍体鳞伤的小船,终于解开了最后一根缆绳,驶向各自的、未知的深海。 他们不再同行。 但他们或许,终于学会了如何独自航行。 在这场名为“婚姻”的战争中,我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后来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当硝烟散尽,我们拖着残缺的旗帜和满身弹孔站在废墟上对视时,才终于明白—— 最惨烈的伤亡,不是谁输掉了房子、车子、公司股权,而是我们弄丢了那个曾经毫无保留爱着对方的自己。 而重建,是从承认废墟存在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