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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的咆哮渐渐平息，唯余死寂。 墨色的寒雾在脚下翻涌，吞噬了所有坠落的声响与生机。云烬雪立于冰台边缘，规则之视穿透浓稠的黑暗，确认那三道属于凌昊等人的灵力波动已彻底湮灭在无尽渊壑之下，再无生还可能。 螳螂已殁，黄雀独存。 她脸上无悲无喜，心中亦无多少波澜。弱肉强食，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本就是修真界最赤裸的法则，更是她自灵骨被夺、家破人亡后便深刻领悟的血色真理。凌昊三人不过是她复仇路上微不足道的绊脚石，清除他们，与拂去衣角尘埃并无本质区别。 短暂调息，压下因方才隔空一击而微微躁动的气血与晶化左臂传来的、愈发明显的冰冷沉重感，云烬雪的目光投向冰台后方那条更为幽邃的通道。 那里，是比周遭浓郁十倍的、几乎化为液态的墨色玄冥之气源泉，那股令她灵魂悸动、兼具极致死亡与极致生机的磅礴能量，正从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玄冥真水，近在咫尺。 她并未立刻行动，而是极致收敛气息，规则之视如同最谨慎的触须，缓缓探入通道深处。 通道并不长，但其内的环境却更为极端。墨玉般的冰壁光滑如镜，倒映着她模糊的身影。地面不再是冰层，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缓缓流动的黑色“水潭”，但那“水”并非真正液体，而是浓郁到极致、化虚为实的九幽玄冥之气，粘稠、冰冷、死寂，散发着冻结万物神魂的可怖气息。 而在“潭水”中央，有一小片凸起的、宛如莲台般的黑色玄冰。莲台之上，悬浮着一滴约莫龙眼大小、通体漆黑、却折射出万千幽邃光斑的“水珠”。 它安静地悬浮着，仿佛亘古如此。 它周围的空间是扭曲的，光线无法逃离，神识难以靠近。极致的寒意从中散发，但那寒意之中，又奇异地蕴藏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孕育于至阴至寒中的本源生机！ 正是这丝生机，维系着它不彻底化为绝对死寂的毁灭之力。 玄冥真水！ 果然在此！ 云烬雪心头微凛。此物之威能，远超想象。仅仅是远远感知，她体内的烬火之力（被灵气枷锁封锁状态下）都似乎受到了某种压制，运转更为滞涩。蜂窝石的暖流更是被压缩到了心口方寸之地，勉力维系。晶化左臂则传来一种既渴望又排斥的复杂悸动。 如何收取 规则之视仔细扫描。那莲台周围的黑色“潭水”便是第一道屏障，其冻结侵蚀之力，远比外面的寒眼区域恐怖百倍，筑基修士沾之即毙。而那滴真水本身，更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天地规则，排斥一切外来灵力与生机，强行收取，必遭反噬，恐怕瞬间便会连同神魂一起被冻结崩碎。 需以特殊法门，或以同源之物引导。 云烬雪想起了萧悬所给的玉简中，关于收取玄冥真水的一段晦涩法诀，以及……需要以自身极寒之力或特殊容器为引的提示。 她目光落在自己那暗金色的晶化左臂上。 此臂能吞噬转化极寒能量，或许……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她并未立刻尝试，而是再次仔细探查四周，确认绝无任何隐藏的危险或监视。此地已是玄冥冰隙最核心之处，除了这至寒之物，似乎再无活物存在。 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寒气，云烬雪做出了决定。 她先是从怀中取出那四块冰髓结晶。结晶一出，与此地磅礴的玄冥之气相互感应，乳白色光芒微微流转，散发出的精纯寒意竟稍稍中和了部分来自真水的恐怖压迫感。 她将其中两块品质稍次的结晶置于身前地面，以其精纯寒气构建了一个临时的、极小的稳定区域，勉强能让她靠近“潭水”边缘而不至于瞬间被冻僵。 随后，她盘膝坐在这个临时区域内，右手并指如剑，按照萧悬所传法诀，极其缓慢而艰难地调动起被重重枷锁封锁的、微弱如丝的烬火之力。这股力量属性与玄冥真水截然相反，此刻调动，如同在万丈冰山下引燃一丝火星，艰难无比，且立刻引来了周围玄冥之气的剧烈排斥和压迫！ 云烬雪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却无比专注坚定。她以绝强的意志力操控着那丝微弱的烬火，并非攻击，而是依照法诀所述，极其精妙地在其外围包裹上一层由自身神念与冰髓结晶寒气融合而成的“伪壳”！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烬火失控，与玄冥之气碰撞，立刻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或者“伪壳”构筑不稳，被真水识破，同样前功尽弃甚至引发反噬！ 汗水刚渗出毛孔便被冻结成冰晶，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神魂因极致精细的操控而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丝微弱烬火才被成功包裹，气息被完美伪装成了一种中正平和的、略带寒意的能量体。 她缓缓抬起那只暗金色的晶化左臂。手臂此刻沉重无比，表面暗金纹路明灭不定，对前方的玄冥真水表现出极强的“渴望”，却又因其本质的毁灭性而本能“抗拒”。 就是现在！ 云烬雪眸中精光一闪，以晶化左臂为桥梁，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被“伪壳”包裹的烬火能量，缓缓渡向潭心莲台上的玄冥真水！ 能量细丝缓缓靠近，立刻引动了真水周围的力场。墨色的“潭水”微微荡漾，那滴真水本身也轻轻震颤起来，散发出的寒意骤增！ 云烬雪心神紧绷到了极点，规则之视疯狂计算着力场变化，操控着能量细丝如同游鱼般，避开那些无形的排斥波纹，一点点地靠近。 五尺…三尺…一尺… 终于，那缕能量细丝触碰到了玄冥真水！ 嗡！ 真水猛地一颤，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寒意顺着能量细丝悍然反冲而来！那层“伪壳”瞬间布满裂纹，眼看就要崩溃！ 云烬雪闷哼一声，不顾一切地催动晶化左臂！手臂上暗金纹路骤然亮起，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并非吸收那寒意，而是疯狂地吸纳着能量细丝传递过来的、属于玄冥真水本体的那一丝极致精纯的“先天阴冥本源”气息！ 同时，她右手闪电般变化法诀，那即将破碎的“伪壳”内的烬火之力，并非抵抗，而是极其微弱地模拟出一种“共鸣”的频率！ 以晶化左臂为盾，汲取本源气息降低排斥！ 以伪装烬火为引，模拟同频引发共鸣！ 这是她基于规则之视的洞察和自身特殊体质，对萧悬所传法诀进行的极致冒险的改良！ 咔嚓！ “伪壳”终于彻底破碎，那丝微弱的烬火暴露在玄冥真水的威压下，瞬间湮灭！ 但就是这短暂的接触和共鸣，已经起到了效果！ 玄冥真水的剧烈震颤平息了下来。它似乎“认可”了刚才那缕携带一丝同源气息（被左臂吸收后又由烬火模拟反馈）的能量，排斥力场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微弱的平和期！ 就是这一刻！ 云烬雪早已准备多时！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探出，并非抓向真水，而是虚空一引！那两块作为临时屏障的冰髓结晶轰然爆碎，化为两股精纯的乳白色寒流，在她身前交织成一只微型的、光芒璀璨的寒冰之手，精准无比地向着那滴玄冥真水捞去！ 噗！ 寒冰之手触及真水的瞬间，表面立刻覆盖上厚厚的墨黑色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但其本质同为极寒，并未引发最剧烈的反噬！ 冰手包裹住真水，闪电般倒飞而回！ 就在冰手飞离莲台的刹那，那短暂的平和期结束！玄冥真水似乎意识到被窃取，猛然爆发出滔天的怒意！整个核心区域的墨色“潭水”轰然沸腾，如同海啸般掀起恐怖的黑色浪涛，毁灭性的寒意如同实质冲击波般向四周疯狂扩散！ 云烬雪一把抓住飞回的、已被彻底染成墨黑色、布满裂纹的冰手，看也不看，转身便向着通道外亡命飞掠！ 身后是毁灭一切的玄冥狂潮！冰壁在冲击下寸寸碎裂崩塌！整个核心区域都在坍塌！ 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晶化左臂挡在身后，疯狂吞噬吸收着追袭而来的恐怖寒意，手臂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厚厚的黑色冰晶，沉重如岳，几乎失去知觉！蜂窝石残存的暖流彻底消耗殆尽！ 轰隆隆！ 她险之又险地冲出通道，跃上来时的那片冰台！身后通道彻底被墨黑色的寒流和崩塌的巨石堵塞！ 可怕的冲击波追袭而至，将她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岩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瞬间冻结成赤黑色的冰晶。 她挣扎着爬起，回头望去，心有余悸。方才若慢上一瞬，此刻便已化为齑粉。 摊开右手，那只寒冰之手早已碎裂，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黑色玄冰包裹着核心。她小心翼翼以灵力震碎外层玄冰，露出了内部那滴安然无恙、静静悬浮的玄冥真水。 成功到手！ 强烈的虚脱感和伤势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立刻寻了一处相对稳固的岩缝角落，盘膝坐下，吞下几枚疗伤丹药，全力运功疗伤，并压制左臂那因过度吞噬寒意而几乎失去控制的晶化。 时间在此地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云烬雪才缓缓睁开眼，伤势暂时稳住，但左臂的晶化已然蔓延过了肘关节，整条小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如同镶嵌了一段冰冷的墨玉，暗金色纹路被掩盖在厚厚的黑色冰晶之下，看起来诡异无比。 代价巨大，但终究是成功了。 她取出萧悬给予的那枚特制玉瓶。玉瓶温润，表面铭刻着复杂的封印符文。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滴玄冥真水引入瓶中，符文亮起，瞬间将其气息彻底封锁。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此行目标，超额完成。不仅拿到了远超任务数量的四块冰髓结晶，更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玄冥真水。 该离开了。 如何离开却是个问题。原路返回必然要经过那片已被彻底摧毁堵塞的核心区域入口，且上方冰缝是否因连续震动而坍塌也未可知。 规则之视再次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侧下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岩壁。那里能量流动有一丝极细微的异常，似乎……后面是空的 她强提精神，来到那处岩壁前，晶化右拳凝聚残余力量，猛地一拳轰出！ 砰！ 岩壁碎裂，后面果然露出一条狭窄的、向上延伸的天然甬道！有微弱的气流从中透出，带着一丝外界的气息！ 天无绝人之路！ 云烬雪毫不犹豫，闪身钻入甬道。 这条甬道曲折向上，虽依旧寒冷，但已无那么多致命的玄冥死气。她一路疾行，途中甚至发现了一些零星的、品质普通的冰髓碎晶，但她已无暇收取。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隐约传来亮光，并且有斗法的轰鸣声和呼喝声传来！ 云烬雪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出口。 出口隐藏在一堆乱石之后，外面似乎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冰谷。 她透过石缝向外望去，只见冰谷之中，两方人马正在激烈厮杀！ 一方正是以那名寒山剑宗青衣长老为首的幸存弟子和部分散修，人人带伤，结阵苦苦支撑。 另一方则是十余名身着黑衣、手段狠辣、功法阴邪的修士！为首之人，赫然是那名之前隐藏在散修中、气息阴鸷的筑基期修士！此刻他再无隐藏，筑基中期的修为全力爆发，手持一柄白骨幡，挥动间鬼哭狼嚎，道道黑气缠绕冲击着寒山剑宗的防御剑阵！ “血煞门！你们竟敢在此设伏！”青衣长老怒喝连连，剑光纵横，却明显处于下风，左臂鲜血淋漓。 “哼！寒山剑宗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杀了你们，此地宝物尽归我血煞门！”那阴鸷修士狞笑，攻势更猛。其他黑衣修士也纷纷祭出各种邪门法器，围攻之下，寒山剑宗弟子不断有人惨叫倒下。 云烬雪眸光一冷。 血煞门……果然是他们。看来是早有预谋，利用玄冥冰隙的险境和寒山剑宗探路，最后再来摘桃子杀人夺宝。 自己此刻状态极差，晶化左臂暂时废了，伤势未愈，灵力消耗巨大，绝非掺和这等争斗的时机。 她正欲悄然退走，另寻他路，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战圈边缘—— 只见陆明轩竟还未死！他浑身是血，倒在一处岩石后，似乎重伤昏迷，但胸口尚有微弱起伏。而他身旁不远处，躺着王铁柱那早已冰冷的尸体，还有……几具血煞门修士的尸体看其致命伤，竟像是……剑伤且并非寒山剑宗路数 云烬雪瞳孔微缩。规则之视瞬间扫过那几具尸体和陆明轩。 那剑伤……精准、狠辣、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绝非寻常散修或血煞门手段。倒像是……军中搏杀之术而且，陆明轩体内……那枚血魂引路符的副符，消失了是被强行破除还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 难道陆明轩…… 就在这时，场中异变再起！ 那阴鸷修士久攻不下，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白骨幡上！ “百鬼夜行，噬魂夺魄！敕！” 白骨幡迎风便长，幡面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啸，一道粗壮的黑气如同孽龙，咆哮着冲向青衣长老布下的剑阵！ 青衣长老脸色剧变，厉声道：“结守山剑印！快！” 残余的五六名寒山剑宗弟子拼命催动灵力，剑光交织成一座山岳虚影，硬抗那孽龙黑气！ 轰！！！ 巨响震天！山岳虚影剧烈摇晃，瞬间布满裂纹！所有结阵弟子同时喷血倒地，剑阵轰然破碎！ 青衣长老更是首当其冲，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壁上，气息萎靡，手中长剑寸寸断裂！ “长老！”弟子们绝望惊呼。 “桀桀桀……受死吧！”阴鸷修士得意狂笑，操控着那威力减半但依旧恐怖的孽龙黑气，向着倒地不起的青衣长老和众弟子噬去！ 眼看众人便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微弱、却快如闪电的乌光，自乱石堆后暴射而出！并非射向那阴鸷修士，也非射向孽龙黑气，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冰谷上方，某处悬垂的巨大冰棱根部！ 那乌光，正是云烬雪以一块冰髓碎晶为矢，用尽全力掷出！ 咔嚓！ 冰棱根部被精准击碎！ 轰隆隆！ 长达数丈、尖锐无比的巨大冰棱如同天罚之剑，携着万钧之势，向着下方正全力操控白骨幡、毫无防备的阴鸷修士当头砸落！ “什么！”阴鸷修士骇然抬头，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大的冰棱阴影！他想要闪避或抵挡，但方才施展秘术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噗嗤！！！ 巨大的冰棱如同串糖葫芦般，将那阴鸷修士连同他身旁两名躲闪不及的血煞门弟子，瞬间洞穿、碾压成了肉泥！鲜血和内脏溅射开来，在冰面上染出大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那失去了主人控制的孽龙黑气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骤然消散在空中。 刹那间，整个冰谷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血煞门剩余修士群龙无首，看着首领惨死的模样，个个面色如土，肝胆俱裂！ 寒山剑宗众人则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震惊，目光齐齐投向那乌光射来的乱石堆方向。 乱石堆后，云烬雪脸色苍白如纸，掷出冰晶的右臂微微颤抖，牵动了内伤，又是一口鲜血溢出。她毫不停留，身影如同鬼魅，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悄无声息地沿着另一条狭窄的冰裂缝隙，远遁而去，只留下一地惊疑与死寂。 寒山剑宗青衣长老挣扎着坐起，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乱石堆，又看了看惨死的阴鸷修士和那巨大的冰棱，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几具诡异的血煞门尸体和昏迷的陆明轩身上，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而此刻，云烬雪早已远在数里之外。 她寻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冰洞，迅速处理掉身上所有属于“林寒”的痕迹，换上一身早已准备的普通散修衣物，并将容貌再次稍作调整，变得更加平凡无奇。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坐在冰洞深处，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那枚得自凌风的血魂引路符主符，早在冰缝深处时便已被她以烬火之力悄然摧毁。而另一只手中，则握着那枚封印着玄冥真水的玉瓶。 冰隙之外，风雪依旧，但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她的目光穿透冰洞，望向玄穹宗的方向，冰冷而深邃。 收获已足，该回去“交差”了。 顺便，也该让某些人，付出第一批利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