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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宸轩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目光却如同冰锥，刺向阿林保。 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杀意。 对于李定国的疑虑，吴宸轩早有预料。 这次滇南边陲之行，之所以提前绑来这位清廷监军。 为的，就是这一刻。 “谋反”吴宸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汉人耳中，“我吴宸轩心中，从未认过建虏为主！何来谋反之说”他猛地拔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尔等建虏，窃据我汉家神器，屠戮我华夏子民，毁我祖宗衣冠！此乃窃国大盗！人人得而诛之！你这狗贼，仗着主子之势，在我汉军之中作威作福，残害袍泽，吸吮民脂民膏！今日，本世子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不…世子饶命…饶命啊！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呃啊！”阿林保看着那冰冷的刀锋，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求饶。 吴宸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没听到那凄厉的哀嚎。 “锵啷——！” 一声龙吟般的清越震鸣！ 吴宸轩腰间的佩刀已然出鞘！ 刀光如匹练，在昏暗的雨林谷地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噗嗤——！” 利刃割裂皮肉，斩断颈骨的闷响，清晰地传遍死寂的山谷！ 阿林保的尖叫戛然而止！ 这位清廷按插在西南平西王军中的监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脖颈处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补服。 肥胖的身体晃了晃，如同一个沉重的麻袋，“嘭”的一声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激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鲜血迅速在泥水中洇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吴宸轩的靴底。 这位曾经在昆明城里作威作福的清廷监军，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兀自圆睁着，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全场死寂！ 只有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和战马不安的响鼻声。 吴宸轩收刀而立，刀尖斜指地面，几滴粘稠的鲜血顺着雪亮的刀锋缓缓滑落，滴入泥泞。 他脸上溅了几点殷红，神情却依旧沉静如渊，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吴宸轩缓缓抬起滴血的刀锋，目光扫过崖壁上被这突如其来却又干净利落的杀伐所震慑的义军，最后落在李定国同样难掩震动的脸上。 “此獠头颅，可为证否”吴宸轩的声音冰冷，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 李定国看着泥泞中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清廷监军尸体，再看看马上那个神色平静，手段狠辣果决的年轻人，胸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烟消云散！ 杀清廷监军，这是自绝后路！ 这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一股久违的带着铁锈味的豪情猛地冲上李定国的心头！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的沉重战刀！ 刀身厚重，布满细密的缺口和暗沉的血痕！ “好！好一个清理门户！好一个替天行道！”李定国声如洪钟，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吴世子！今日，我李定国便信你这一腔血性！”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阿林保的尸体旁。 早有亲兵抬来一个沉重的铜盆。 李定国手起刀落，“噗”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斩下了阿林保的头颅！ 血柱喷溅！ 他将那狰狞的头颅提起，滚烫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入铜盆之中。 吴宸轩亦下马，走到铜盆前。 吴忠默默递上一柄锋利的匕首。 吴宸轩毫不犹豫，接过匕首，在自己左掌心用力一划！ 一道深深的血口裂开，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滴入那盛着仇敌头颅的铜盆之中！ 李定国同样用战刀划开自己的手掌！ 两股滚烫带着不同身份却同样刻骨仇恨的鲜血，在铜盆中阿林保头颅的注视下，交融在了一起！ 李定国端起沉重的铜盆，吴宸轩伸出血流不止的手掌，两人目光如电，在空中交汇，同时发出如同血誓般的怒吼，声音在山谷间隆隆回荡，带着决绝的意志：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汉家血脉，不绝于此！” “若有背弃，人神共戮！” 吼声落下，两人端起铜盆，将盆中混合着两人鲜血和仇敌头颅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 浓烈的血腥味冲入喉管，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灼烧感，却也点燃了胸中那焚天的烈焰！ “歃血为盟，天地为证！” 李定国重重地将铜盆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转身，对着崖壁上所有屏息凝神的义军将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儿郎们！自今日起，暂归吴世子麾下！听其号令！共抗——清虏！” “共抗清虏！！” “共抗清虏！！” “共抗清虏！！！”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从崖壁两侧爆发出来！ 长久压抑的仇恨、绝境逢生的激动、以及对未来的渺茫希望，都化作这震耳欲聋的咆哮！ 声浪滚滚，冲散了弥漫的瘴气，直上云霄！ 吴宸轩看着眼前这悲壮而狂热的一幕，感受着掌心伤口的刺痛和喉间浓烈的血腥，心中并无多少结盟的喜悦，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凝重。 血盟已成，再无退路。 李定国这柄锋锐无匹却桀骜不驯的绝世凶刃，终于暂时握在了他的手中。 然而，如何驾驭这柄凶刃，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野象谷的血腥盟誓，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吴宸轩带回昆明的队伍中激起层层暗涌。 李定国及其麾下数千名百战余生的老卒被秘密安置在城防营深处单独划出的营地。 这些如同野狼般的汉子，与原本的城防营士兵格格不入，双方壁垒分明，空气中时常弥漫着无声的敌意和审视。 吴宸轩对此心知肚明，融合需要时间，更需要一场足以让所有人归心的胜利。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如臂使指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