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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水支流，蜿蜒于荆山南麓，水势平缓，两岸山高林密，人烟稀少。二十艘轻便快船，首尾相连，如同一条静默的水蛇，悄无声息地顺流而下。船身涂抹了深色泥浆，与浑浊的河水几乎融为一体。船帆半收，以长桨划行，将水声压到最低。 周仓立于头船船首，灰色斗篷裹身，目光沉静地扫视着两岸。虽是顺流，但为了隐蔽，速度并不快。五百锐士皆伏于船舱，甲板上只留必要的水手与了望哨，人人屏息凝神，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按照计划，他们将沿此支流南下约百里，转入一条更隐秘的山溪，弃舟登岸，翻越一片丘陵，再于另一处人迹罕至的河湾夺取或征用民船，进入长江，而后逆流而上，直插夷陵。此路线曲折险峻，但可最大限度避开曹军与江东水军的耳目。 “将军，前方三里，便是‘黑瞎子沟’，据说时有水匪出没，亦可能有曹军零星哨卡。” 负责领航的本地老卒低声禀报。 “减速，派尖哨乘舢板先行探路。” 周仓下令。 两艘仅容三人的小舢板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向前方浓雾弥漫的河湾。片刻后，舢板返回，哨兵示意安全。 船队继续前行。黑瞎子沟果然地形险恶，两岸崖壁陡峭，林木蔽日，河道在此收紧，水流变得湍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与淡淡的水腥味。 周仓灵识如水银泻地，悄然铺开。忽然，他眉梢微动，抬手示意停船。几乎在同时，前方崖壁上一处藤蔓遮掩的洞穴中，传来极其细微的弓弦绷紧声与人声低语。 “有埋伏。人数不多，二十左右，似是水匪。弓弩五具，余者刀盾。” 周仓低声道，瞬间判断出敌情。他炼神后期的灵识感知，已能洞察秋毫。 “将军，如何处置” 身旁校尉问道。 “不过疥癣之疾，清除即可，勿要弄出太大动静，惊动可能存在的曹军耳目。” 周仓淡淡道，“我亲自去。你们在此警戒。”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船舷，脚尖在潮湿的崖壁上轻轻一点，【煞影步】施展，身形如履平地，逆着重力向上疾掠，几个起落便已逼近那处洞穴！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淡淡残影。 洞穴中，果然藏着二十余名衣衫褴褛、面目凶悍的汉子，正紧张地盯着下方河道。为首一个独眼大汉手持硬弓，搭箭欲射，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灰色身影已出现在洞口，如同凭空冒出！ “什么人！” 独眼大汉骇然，手中箭下意识射出！ 周仓不闪不避，随手一抓，那支势大力沉的箭矢竟被他稳稳抓在手中，如同捏住一根稻草。他目光冰冷扫过洞中众人，炼神境的威压如同实质，瞬间让这些最多炼体境的水匪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好汉饶命！我等只是混口饭吃，绝无冒犯将军之意！” 独眼大汉反应最快，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他虽不认得周仓，但这等鬼神般的身手与气势，绝非寻常人物，定是军中大将。 “尔等在此盘踞多久可曾见过曹军或江东兵马经过” 周仓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回将军！小的们在此已有半年，平日只劫掠些过往小商船。曹军前些日子曾派小队沿河巡查，但未在此停留。江东的船……没见过，听说都在大江上。” 独眼大汉颤声答道。 周仓略一沉吟，此等水匪，杀之无益，留之或有用处。他沉声道：“我乃大汉前将军周仓，奉命经此。尔等若愿弃暗投明，戴罪立功，我可饶你们不死，并许你们军中一口饭吃。若不愿，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周……周仓将军！” 众水匪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周仓的凶名，如今荆襄谁人不知独眼大汉连忙磕头：“愿意！愿意！小的们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只求将军给条活路！” “很好。你，” 周仓指向独眼大汉，“报上名来。可熟悉自此通往长江的隐秘水路” “小的刘独眼，原是本处渔户，被迫落草。这方圆百里的水路，闭着眼都能走！” 刘独眼连忙道。 “从现在起，你便是向导。带我等秘密前往夷陵。若有异心，或引追兵，尔等尽诛。” 周仓冷冷道。 “不敢！绝不敢！” 刘独眼赌咒发誓。 收服了这股水匪，船队继续前行。有刘独眼这地头蛇带路，果然避开几处可能的险滩与暗哨，行进顺利许多。两日后，船队抵达预定弃舟登岸点。众人将快船拖上岸，用枝叶藤蔓仔细掩盖，只带必要干粮武器，轻装简从，开始翻越丘陵。 丘陵地带，更为难行。荆棘密布，兽道纵横，更兼春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周仓一马当先，披荆斩棘。五百锐士虽训练有素，也走得艰苦。苏婉清配制的驱虫防瘴药派上了用场，伤员也得到了及时处理。 第三日午后，队伍终于穿过丘陵，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浩荡的大江，横亘于天地之间，波涛汹涌，气势磅礴，正是长江！而对岸，山峦起伏，城池隐约，正是此行的目的地——夷陵！ 然而，江面上并不平静。十数艘悬挂“吴”字旗帜的艨艟战舰，正在江心游弋巡逻，更有数支运粮船队，在战舰护卫下，溯江而上，显然是为围攻江陵的吕岱大军输送补给。 “将军，是江东水军！巡逻严密，我等如何过江” 校尉低声问道。 周仓伏在江边芦苇丛中，仔细观察。江东水军战舰高大，装备精良，巡逻颇有章法，硬闯绝无可能。他目光扫向长江上游，又看了看天色。 “等。等天黑，等变天。” 周仓沉声道。 众人依令潜伏，饱餐休息，养精蓄锐。周仓则与刘独眼等熟悉水性的士卒，详细询问夷陵对岸的地形、水文、乃至江东水军的巡逻规律。 刘独眼果然熟悉，道：“将军，夷陵对岸有一处回水湾，水流较缓，且多浅滩暗礁，大船难近。平日有些渔船在那躲避风浪。江东水军巡逻，每两个时辰一换，子时与午时最为松懈。今夜云厚，恐有夜雨，正是渡江良机。” 天色渐晚，果然乌云汇聚，江风渐急，隐隐有春雷滚动。江面上视线大受影响，江东巡逻战舰的灯火在波涛中明灭不定。 子时将至，春雨如期而至，淅淅沥沥，很快变成瓢泼大雨。江面之上，风高浪急，水汽弥漫，能见度不足十丈。 “天助我也！” 周仓眼中精光一闪，“刘独眼，你带熟悉水性的弟兄，驾驶那几艘藏匿的渔船，先行渡江，探明对岸回水湾情况，并设法接应。其余人等，检查装备，准备泅渡！记住，无声无息，速战速决！” “是！” 刘独眼率数十名好手，乘着三艘破旧却结实的渔船，如同三条黑色大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汹涌的江水中，借着风雨与夜幕掩护，向着对岸驶去。周仓则率领其余四百余人，将刀剑弓弩用油布包好，系于背上，口衔芦管，悄然下水。 长江之险，非同小可。即便选在水流较缓的回水湾，暗流依旧湍急，更兼大雨如注，寒冷刺骨。周仓一马当先，混沌巫煞真元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隔水罡气，破开风浪，如同一条巨鱼，引领着队伍向对岸游去。他灵识散开，避开江心巡逻战舰那模糊的灯火与感知。 风雨声、波涛声掩盖了一切。四百余人如同四百条沉默的蛟龙，在漆黑的江水中奋力前行。偶有体力不支或被暗流卷走的士卒，都被同伴及时拉住。苏婉清配制的御寒丹药，此刻也发挥了作用。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隐约可见对岸黑黢黢的山影与几点微弱的渔火——那是刘独眼发出的接应信号。周仓精神一振，加快速度。 终于，脚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众人爬上湿滑的江岸，迅速隐入岸边乱石与灌木丛中，清点人数。所幸，除十余人轻微呛水、擦伤外，无一人掉队。刘独眼等人也已安然抵达。 “将军，此处往东五里，有一处废弃的渔村，可暂作落脚。夷陵城在东北方向二十里，守军不多，约千人，主将是吕岱部将马忠。” 刘独眼低声道。 “做得好。” 周仓点头，对校尉道，“传令，全军急行，目标废弃渔村。到地后立刻生火烘烤衣物，进食休整，但不许喧哗，严密警戒。刘独眼，派几个机灵的弟兄，扮作渔民，前往夷陵城打探虚实，尤其要摸清守军布防、粮仓、武库、以及码头情况。” “遵命！” 队伍再次开拔，冒着大雨，在泥泞的江岸艰难行进。五里路，走了一个时辰。抵达渔村时，天色已近黎明。渔村果然破败，只有几间歪斜的茅屋，但足以遮风避雨。众人连忙生起几堆小小的篝火，烘烤湿透的衣物，就着冷水吃些干粮。 周仓坐在一间相对完整的茅屋内，就着微弱火光，在地面上以树枝勾勒出夷陵城的大致轮廓与刘独眼等人探听来的信息。 夷陵，城小墙矮，但背山面水，地势险要。其价值更多在于控扼长江水道，而非城防本身。守将马忠，并非江东名将，麾下千人士卒也多是郡兵，战力有限。若能奇袭夺城，控制码头，则吕岱大军粮道咽喉，便等于被扼住。 “将军，打探的弟兄回来了。” 刘独眼领着两个浑身湿透、渔民打扮的汉子进来。 “情况如何” 周仓问。 “回将军，马忠此人好酒，昨夜在城中酒楼宴饮，至今未归军营。城防松懈，四门守卫不足百人，多在躲雨打盹。码头有战船五艘，但水兵大多在岸上营房休息。粮仓、武库位于城西，守卫约两百人。” 探子快速禀报。 “天赐良机！” 身旁校尉兴奋道。 周仓却微微皱眉。太顺利了。马忠再平庸，吕岱既留他守此要地，岂会如此懈怠是骄兵之计，还是另有隐情 他灵识悄然延伸，向着夷陵城方向探去。然而距离尚远，风雨干扰，难以感知清晰。 “将军，是否立刻动手趁其不备，夺了夷陵！” 校尉请战。 周仓沉吟片刻，眼中厉色一闪：“机不可失。但需谨慎。刘独眼，你带五十人，扮作溃兵或商队，诈开城门。我率两百精锐随后掩杀，夺占城门，直扑军营与府衙，擒杀马忠。其余人马，分作两队，一队夺取码头，焚烧战船；一队攻打粮仓武库。记住，动作要快，声势要大，制造混乱，但不可滥杀无辜，尤其不可骚扰百姓。得手后，立刻肃清残敌，控制四门，加固城防，准备迎击吕岱反扑！” “得令！” 众人轰然应诺，眼中燃起战意。风雨未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五百汉军锐士，如同出鞘利剑，悄然扑向沉睡中的夷陵城。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夷陵城最高的钟楼阴影中，一道若有若无、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这支冒雨行军的队伍，兜帽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周仓……你果然来了……不枉老夫在此等候多时……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