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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天气渐热。 午后,九儿拎着木桶去后山温泉洗澡——这是山寨的福利,山腰处有个天然温泉池,用竹篱围了,男女分时段使用。 今日轮到女眷用池。 九儿褪去衣衫,将长发盘起,踏入温热的池水中。 “呼——”她舒服地叹了口气,靠在池边光滑的石头上。 阳光透过竹篱的缝隙洒进来,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池水清澈,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 九儿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光。 这些天事情太多——抓探子、审问、加强戒备、安抚寨民,她这个“大小姐”当得比寨主还忙。 好在刘澈的伤一天天见好,已经开始帮着训练寨民,让她省心不少。 想到刘澈,九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那个人……看着弱不禁风,肚子里却藏着不少东西。 他教寨民布置的那些陷阱,连王伯看了都啧啧称奇。 他教的那些应对高手的法子,简单实用,比她那套板砖拍头阵精细多了。 就是人太闷。 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写字,要不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九儿自言自语,“读书人就是麻烦。” 她摇摇头,伸手去够放在池边的皂角。 动作间,挂在颈间的玉佩从水中滑出。 那是一块青白色的玉佩,质地普通,雕工也粗糙,图案模糊得几乎看不清。 九儿从小戴着,棠不离说捡到她时就有,可能是她亲生父母留的东西。 她平时不太在意这玉佩,嫌它碍事,洗澡时都会摘下来。 但今日不知怎的,忘了摘。 玉佩浸在温热的泉水中,被阳光一照,忽然……闪过一道极淡的微光。 那光很微弱,像水面反射的粼光,一闪即逝。 九儿正闭着眼搓头发,没看见。 但池边竹篱外,一个身影却顿住了脚步。 是王伯。 他本是来后山采药的,路过温泉池,听见水声知道有人洗澡,正要绕路走开,却瞥见了池中那一闪而过的微光。 王伯今年五十有三,原是军中医官,后来受伤,跟着棠不离一起流落到荡梨山落草为寇。 他医术不错,见识也广,寨子里的人都敬他一声“王伯”。 此刻,他眯起老花眼,盯着池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刚才那道光……是从那丫头颈间的玉佩发出来的 王伯眉头微皱。 他记得九儿有块玉佩,从小戴着,但从没见它发过光。 是看错了还是……他沉吟片刻,没有声张,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王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温泉池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玉佩的纹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多年前,在军中。 那时他还是个年轻的医官,跟着镇北将军苏定方麾下的部队。 苏将军……王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不会吧他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天下玉佩千千万,纹样相似的多了去了。 怎么可能那么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继续朝药圃走去。 但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温泉池里,九儿洗完澡,擦干身子,穿上干净衣裳。 她取下颈间的玉佩,拿在手里看了看。 玉佩还是老样子,灰扑扑的,没什么特别。 “啧,”她撇嘴,“戴了十年,也没见变好看点。” 她随手将玉佩挂在腰间——反正不值钱,丢了也不心疼。 拎起木桶,哼着不成调的山歌,朝寨子走去。 路上遇见王伯,正蹲在药圃里除草。 “王伯!”九儿打招呼,“采药呢” 王伯抬头,看见她,目光在她腰间玉佩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嗯,”他点头,“九儿洗完了” “洗完了,舒服!” 九儿笑嘻嘻地说,“对了王伯,小白的内伤怎么样了我看他这两天脸色还是不太好。” “内伤哪那么容易好。” 王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得慢慢调养。不过那小子底子不错,恢复得比我想象的快。” “那就好。”九儿松了口气,“您多费心。” “应该的。”王伯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九儿啊,你那玉佩……戴了多少年了” “玉佩”九儿低头看了一眼,“从我记事起就戴着。我爹说,捡到我的时候就有。” “哦……”王伯点点头,“看着有些年头了。纹样……挺特别的。” “特别吗”九儿拿起玉佩看了看,“我都看不清雕的什么,糊成一团。” 王伯笑了:“年头久了,磨损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没想过找找亲生父母” 九儿耸耸肩:“想什么想我爹对我这么好,寨子里大家对我这么好,我还找什么亲生父母说不定人家早把我忘了。” 她说得洒脱,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落寞。 王伯看在眼里,心中轻叹。 这孩子……嘴上说得硬,心里还是想知道自己是谁的。 “行了王伯,我走啦!”九儿摆摆手,“还得去演武场看看那帮小子练得怎么样呢!”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王伯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 然后,他转身,朝聚义厅走去。 有些事,得跟寨主说说。 聚义厅里,棠不离正在算账——寨子里的存粮快见底了,他正头疼呢。 “寨主。”王伯走进来。 “老王啊,坐。”棠不离抬起头,“有事” 王伯在对面坐下,沉吟片刻,开口道:“寨主,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啥事直说。” “关于九儿那孩子……”王伯顿了顿,“她那块玉佩,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吗” 棠不离一愣:“玉佩就那块灰扑扑的记得啊,怎么了” “那玉佩的纹样,”王伯压低声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棠不离神色严肃起来:“哪里” “很多年前,”王伯缓缓道,“在镇北将军苏定方麾下时,见过类似的纹样。” 棠不离瞳孔一缩:“苏将军” “是。”王伯点头,“苏家是军伍世家,族中有特定的信物纹样。九儿那块玉佩……虽然磨损严重,但大致轮廓,有点像。” 棠不离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老王,我也怀疑过,你说,这事儿……你有几分把握” “五六分。”王伯实话实说,“毕竟年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但刚才九儿洗澡时,那玉佩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光——普通的玉佩,不会那样。” 棠不离眉头紧锁。 如果九儿真是苏家的孩子……那她的身世,就太不简单了。 苏家十年前倒台,满门凋零。 如果九儿是苏家遗孤,那她当年流落至此,就绝不是意外。 “老王,”棠不离沉声道,“这事儿,先别声张。尤其是九儿,先别告诉她。” “我明白。” 王伯点头,“只是……如果真是苏家的孩子,那她留在咱们寨子,恐怕……” “恐怕什么”棠不离眼睛一瞪,“她是苏家的孩子又怎样她是我棠不离的闺女!在咱们寨子一天,就是咱们寨子的人!” 他说得斩钉截铁。 王伯笑了:“寨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若真是苏家遗孤,将来恐怕会有麻烦找上门。” “麻烦”棠不离冷笑,“我棠不离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缓下来:“不过老王,这事……我心里有数了。” 王伯点头,起身告辞。 棠不离独自坐在聚义厅里,看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满山梨花开的春天。 想起那个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娃。 想起她醒来时,那双清澈却茫然的眼睛。 “九儿啊九儿,”他低声自语,“……许就是苏老将军家的人呢……” 窗外,阳光正好。 远处演武场上,传来九儿清亮的喝令声。 “腰挺直!腿用力!对!就这样!” 棠不离走到窗边,看着女儿英姿飒爽的身影,眼中满是慈爱。 不管她是谁。 不管她来自哪里。 她都是他的闺女。 这就够了。 他转身,重新坐回桌前。 继续算账。 眉头,却比刚才舒展了许多。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踏实了。 至于将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棠不离,闯荡江湖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还怕护不住一个闺女 笑话。 他拿起笔,在账本上重重划了一笔。 脸上,露出一个豁达的笑。 阳光洒进来。 照亮了他花白的头发。 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