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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的“情报业务”刚开了个头,还没等九儿琢磨出怎么把五十两银票变成五百两,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影一风尘仆仆地赶回山寨,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直奔刘澈暂住的小院。 “主子,有急报。”影一单膝跪地,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刘澈正在院中慢悠悠地打着一套养生拳——这是他每日伪装“病弱”的必修课。 见影一这般模样,他收了架势,示意进屋说。 “两日前,属下按主子吩咐,派人暗中监视与林知府、三皇子有牵连的几处盐商宅邸。” 影一进屋后立刻禀报,“昨夜得到消息,盐枭张百万府上,出事了。” “张百万”刘澈眼神一凝。 这是江南最大的私盐贩子之一,明面上是做绸缎生意的大商人,暗地里掌控着至少三成的地下私盐流通。 卢天豹的账册里,此人的名字出现过多次,且数额巨大。 “正是。”影一点头,“约莫五日前,张府那位管了十几年账的老账房先生,姓胡,突然称病告假,再未露面。张府对外说是老先生病重,送回老家休养了。” 刘澈眉头微蹙:“这有何蹊跷” “蹊跷在于,”影一继续道,“咱们的人多方打探,发现那胡账房的老家根本没人见过他回去。而且,胡账房告假前一天,有人曾见他与张百万在书房激烈争吵,似乎是为了账目问题。争吵声不小,连外院的下人都隐约听见了几句。” 刘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争吵内容” “听得不全,但有‘账对不上’、‘要报官’、‘你别逼我’等只言片语。” 影一沉声道,“争吵后第二日,胡账房就‘病’了。张府派了心腹家丁‘护送’他出城,但出城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咱们的人跟了一段,但那几个家丁很警觉,半路用了反跟踪手法,把人跟丢了。” 刘澈沉默片刻:“你的判断” “属下怀疑,”影一抬起头,“胡账房可能知道了什么要命的事,想抽身甚至举报,被张百万察觉。所谓的‘送回老家’,很可能是灭口。就算没死,也必定被严密控制起来了。此人常年经手张百万的核心账目,若还活着,手中很可能握有比卢天豹那份更详细、更致命的证据。” “灭口……”刘澈眼中寒光一闪,“张百万背后是三皇子和林知府,若胡账房真握有能一举掀翻他们的铁证,他们绝不会留活口。但若只是为了灭口,直接在府中处理掉,伪装成急病暴毙岂不更简单何必大费周章送出城” 影一迟疑道:“主子的意思是……” “有两种可能。”刘澈分析道,“第一,胡账房并非简单的账房,他手中或许有账册副本或其他物证藏于别处,张百万需要逼问出下落。第二,张百万背后的人——很可能是三皇子或林知府——有别的打算,想从他口中挖出更多东西,或者,用他来做饵。” “做饵”影一不解。 “若他们怀疑卢天豹的账册在我们手中,又不知账册具体内容,可能会放出胡账房这个‘香饵’,试探谁会去咬钩,从而顺藤摸瓜。” 刘澈缓缓道,“无论哪种,胡账房现在是关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重要的是,他可能知道的东西,必须抢在对方彻底让他闭嘴之前,挖出来。” “属下立刻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 影一领命。 “不,”刘澈抬手制止,“对方既然有意隐藏,普通的搜索很难有结果,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况且,张百万在扬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暗地里能调动的人手和眼线,比我们多得多。”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踱了两步,眼神深邃:“这件事,或许需要换一种思路,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和人。” 影一立刻明白了:“主子是说……棠姑娘” 刘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你去准备一下,将我们掌握的关于胡账房的所有信息,包括他的样貌特征、家庭关系、常去场所、可能的藏身地点或关联人物,尽可能详细地整理出来。我要用。” “是!”影一应声退下。 刘澈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叶子开始泛黄的梨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要说服九儿插手这件事,并不容易。 这不再是简单的“自首客栈”业务,也不是防卫反击,而是主动深入虎穴,去捞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与山寨并无直接关系的人。 风险极高,收益未知。 但胡账房可能是撬开江南盐案最后、也是最硬那层壳的关键。 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找到如此直接的内部人证,难如登天。 他需要找一个能让九儿无法拒绝的理由,或者……方式。 约莫半个时辰后,影一将整理好的资料送了过来,足足写了三大页纸,还附带了一张简单的画像。 刘澈仔细看了一遍,将关键信息记在心中,然后将纸张凑近油灯,烧成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铜盆边,掬起冷水洗了把脸。 看着水中自己苍白(大半是伪装)的倒影,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眼神渐渐变得虚弱、焦灼,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助。 然后,他用手按住胸口,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闷咳,脚步虚浮地朝着九儿通常晨练的演武场走去。 演戏,他是专业的。 尤其是在“需要帮助的柔弱赘婿”这个角色上,他已经炉火纯青。 只是这一次,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急切想要找到胡账房、扳倒三皇子的心情里,有多少是为了复仇和夺嫡,又有多少,是为了让那个总把“劫富济贫”挂在嘴边、眼睛里藏着孤独和倔强的姑娘,能离她身世的真相,更近一些。 演武场上,九儿刚带领土匪们做完一套“热身运动”——其实就是现代广播体操的山寨魔改版,动作夸张,配上她中气十足的口令,场面颇为滑稽。 “一二三四,扭腰摆臀!二二三四,嘿哈出声!都给我动起来!早上不流汗,抢劫没力气!” 土匪们嘻嘻哈哈地跟着做,虽然动作歪七扭八,但气氛热烈。 刘澈就是在这个时候,“虚弱”地扶着演武场边的木桩出现的。 他脸色似乎比平日更白几分,嘴唇没什么血色,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木桩,微微喘息。 “刘先生您怎么来了”一个眼尖的土匪喊道。 九儿闻声回头,看见刘澈这副模样,皱了皱眉,挥手让众人继续练习,自己走了过来。 “大清早的,不在屋里躺着养你的‘病’,跑这儿来吹风” 九儿语气不算好,但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刘澈抬起眼,那双平日里温润此刻却盛满忧虑和无助的眼睛看向九儿,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气弱:“九儿姑娘……我,我有件急事,想求你帮忙。” “求我”九儿挑眉,双手抱胸,“什么事能让你这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摆出这副可怜相” 刘澈又低低咳了两声,才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盐案的关键证人,可能还活着,但处境极其危险,随时可能被灭口。此人若死,许多真相将石沉大海,卢天豹的证词也会大打折扣……甚至,那些害死无数百姓、中饱私囊的蛀虫,可能就此逍遥法外。” 他顿了顿,看着九儿的眼睛,声音更轻,却带着恳切:“我知道此事凶险,本不该将你和山寨牵扯进来。可我……我人微力薄,伤势未愈,手下可用之人又少……除了求你,我实在不知还能找谁。” 说着,他像是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势,猛地偏过头,用袖子掩住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肩膀耸动,咳得撕心裂肺。 九儿看着他咳得发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撇了撇嘴:“行了行了,别咳了,再咳肺都要出来了。演技有进步,但这血包是不是该换换了上次那猪血放久了有味儿,这次闻着……像是鸡血掺了朱砂” 刘澈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掩着口的袖子也僵住了。 他缓缓放下手,脸上那抹虚弱的苍白都差点没绷住,耳根倒是真的红了起来——这回是窘的。 九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刘澈,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门儿清。装可怜可以,但别把我当傻子。真想让我帮忙,就说实话,什么事,多危险,有什么好处,需要我干什么。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刘澈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眸,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恼怒,只有一种“我看穿你了但我不说破就看你怎么演”的了然和……一丝极淡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精心准备的台词和表演,在这个姑娘面前,有些可笑,也有些……多余。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润,只是多了几分坦诚:“是我矫情了。九儿姑娘见谅。” 他站直了些,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这回有几分是真觉得丢脸),但眼神清明起来:“确有一名关键证人,盐枭张百万的账房先生,掌握核心证据,疑似被控制或灭口。我想救他,或至少找到他可能藏匿的证据。此事风险极大,张百万与三皇子、林知府关系匪浅,其宅邸戒备森严,手下也不乏亡命之徒。一旦被发现,便是生死相搏。” “好处呢”九儿问得直接。 “若能成功,江南盐案可一举告破,三皇子一党在江南的根基将受重创。朝廷若能追回部分赃款,或许能拨出一些,赈济这些年因盐政腐败而受苦的百姓。” 刘澈顿了顿,看向九儿,“另外,此人经手张百万所有见不得光的账目,其中……或许也包括一些与京城权贵,比如安平侯府柳家的私下往来记录。” 九儿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 刘澈继续道:“我知道姑娘不在乎什么朝廷功劳,也不稀罕赏银。但让该受罚的人受罚,让该昭雪的冤屈昭雪,让该帮助的人得到帮助,这或许……符合姑娘‘劫富济贫’的本心。至于侯府线索,算是附赠。无论姑娘如何决定,我都尊重。” 他说完,便安静地看着九儿,等待她的裁决。 不再伪装,不再算计,只是将利弊风险摊开。 九儿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笑容里有种豁达的意味:“你这话说的,倒是比刚才顺耳多了。什么求不求的,听着别扭。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对吧合作伙伴有难处,有能力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她拍了拍刘澈的肩膀——力道不轻,拍得刘澈晃了晃——“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这趟活儿,算咱们‘棠氏中介’接的委托。委托费嘛……等救出人或者找到东西再说。要是啥也没捞着,就当友情帮忙,但你得欠我个人情。” 刘澈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嘴角不自觉扬起:“好,依姑娘所言。这个人情,刘澈记下了。” “行,那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人在哪儿长啥样咱们怎么弄” 九儿雷厉风行,立刻进入状态。 刘澈简要复述了影一带来的信息。 九儿听得认真,不时问几个细节。 “也就是说,这人可能还活着,但被藏在某个地方,可能就在扬州城附近,张百万的地盘上” 九儿总结。“极有可能。” 刘澈点头,“张百万的产业众多,除了明面上的宅邸、商铺,在城外还有几处庄园、仓库,甚至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点。胡账房年老体弱,转移太远不便控制,最可能就藏在其中某处。” 九儿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既然是藏人,肯定会选隐蔽、好控制、但又不能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毕竟可能还要审问。庄园太大,人多眼杂。仓库……如果是存紧要货物的,或许有可能。但最好的地方……” 她眼前一亮:“赌坊!或者妓院!” 刘澈一怔:“为何”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人来人往,藏个人进去不容易被发现。而且这种地方通常都有密室、暗格,方便处理‘特殊事务’。最重要的是,这种地方背景复杂,一般人不敢轻易去查,也容易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九儿分析得头头是道,显然是现代刑侦剧没少看。 刘澈略一思索,觉得有理。 张百万名下确实控制着扬州城最大的赌坊“千金台”和几家有名的青楼。 这些地方,本就是藏污纳垢之所。 “有道理。那我们便从这几处入手查探。” 刘澈道,“不过,需要小心计划。张百万经此一事,必然更加警惕。” “计划什么”九儿一摆手,“直接去瞅瞅不就知道了咱们扮成去玩儿的客人,先进去摸摸底。要是运气好撞上了,就直接把人带出来。要是没撞上,也能看看地形,打听点消息。” 她说得轻松,仿佛不是要去龙潭虎穴救人,而是去逛街买菜。 刘澈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劝她周密计划多半没用,只好道:“那……我们如何伪装赌坊青楼,人多眼杂,我们两人同行,太过显眼。” 九儿上下打量了刘澈一番,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简单。你嘛,就扮成个病弱书生,被家里管得严,偷偷跑出来见世面的。我嘛……” 她顿了顿,笑容扩大:“就扮成你乡下老家来的,没见识但力气大的——表妹!负责看住你,别让你把钱输光了或者被狐狸精勾了魂!” 刘澈:“……表妹” “怎么不愿意”九儿瞪眼,“还是你觉得我扮不像” “不……不是。”刘澈看着九儿那张虽不施粉黛却明丽生动的脸,心想你扮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但他识趣地没说出来,只是道:“只是觉得,委屈姑娘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九儿浑不在意,“演戏嘛,我最在行了。等着,我去找赵婶弄两身行头,再让她给你脸上扑点粉,弄得再白点,像那么回事儿。咱们下午就下山!” 看着九儿风风火火跑开的背影,刘澈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方才被她拍过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力道和温度。 他低声笑了笑,摇摇头。 表妹……也罢。 至少,比“赘婿”听起来顺耳些。 只是不知这次“表兄妹”携手探虎穴,又会闹出怎样的笑话和风波。 他忽然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