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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山寨在薄雾和鸟鸣中苏醒。 昨夜的密信风波无人知晓,一切如常。 九儿照例早起,在演武场活动了一番筋骨,又去查看了关押俘虏的木棚和几处新增的暗哨,才晃悠到聚义厅找早饭吃。 刘澈早已坐在厅内,面前摆着简单的粥和咸菜,见她进来,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九儿在他对面坐下,抓起一个窝头啃了一口,含糊地问:“看你这气色,昨晚睡得不错没做噩梦被黑风寨主追杀” 刘澈微微一笑:“托姑娘洪福,睡得尚可。倒是姑娘,昨日生擒敌酋,威风八面,可有做梦再揍他一顿” “嘁,揍他有什么好梦的。” 九儿撇撇嘴,“要梦也是梦到红烧肘子、酱烧大骨……” 说着,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惹得旁边添粥的赵婶直笑。 说笑几句,九儿忽然想起什么,眨巴着眼睛看向刘澈:“对了,刘澈,你昨天说京城那边会有回信,关于咱们送上去的那些‘状纸’有消息了吗” 刘澈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咽下口中的粥,才缓缓道:“已有初步回音。” “哦”九儿眼睛一亮,凑近了些,“怎么说皇帝老头儿是不是气得跳脚,要派人来抓林知府那个狗官了” 她这“皇帝老头儿”的称呼让刘澈眼角微抽,但也习惯了,点头道:“嗯,龙颜震怒。盐案证据确凿,林知府罪责难逃。至于黑风寨之事……” 他略作沉吟,“也会一并严查。” 九儿拍手:“太好了!早就该收拾这帮混蛋了!那……什么时候动手咱们要不要去帮忙或者去衙门门口敲锣打鼓,庆祝一下”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刘澈失笑:“朝廷自有法度章程,无需我们插手。我们只需在此静候佳音即可。” 他顿了顿,看着九儿清澈好奇的眼睛,忽然问道,“姑娘似乎……对京城之事,对陛下,颇有兴趣” 九儿歪着头想了想:“也说不上多有兴趣。就是觉得吧,那个坐在最高位置上的老头儿,整天听底下人扯皮吵架,批一堆繁琐事情的折子,还得管着这么大个国家……挺不容易的。也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人真心对他好。” 她的想法简单直接,带着市井小民对“皇帝”这个符号最朴素的想象和一丝同情。 刘澈心中微暖,也泛起一丝酸涩。是啊,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真心何其奢侈。 “陛下……”他斟酌着词语,“勤政爱民,夙兴夜寐。只是,身处那个位置,许多事身不由己。” 他想起父皇的优柔寡断与制衡之术,想起朝堂上的暗流汹涌,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复杂。 九儿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眨了眨眼:“听起来……你跟你爹,关系一般” 刘澈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我自幼,更多是承蒙皇爷爷教导。” “皇爷爷”九儿来了精神,“就是你说的那个,给你派暗卫、支持你查案的……太上皇” “嗯。”刘澈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暖与孺慕,“皇爷爷他……与陛下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快说说!”九儿放下窝头,托着腮,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架势。 她对那个在刘澈描述中似乎很厉害、又很疼孙子的“皇爷爷”确实很好奇。 刘澈看着她的样子,想起皇爷爷信中那句“赤子之心”,心中柔软。 或许,跟她讲讲也无妨。 那些深宫里为数不多的温情回忆,他很少与人提起。 “皇爷爷年轻时,也是马背上打天下的雄主。后来天下承平,便将皇位传于父皇,自己退居深宫,看似颐养天年,实则……依旧心系天下。” 刘澈的声音放缓,陷入了回忆,“我母后去得早,父皇政务繁忙,且……性情柔和,后宫之事,多有掣肘。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是皇爷爷不顾年迈,亲自守在我病榻前三天三夜,用他当年在军中学的土方,配合内力为我疏导,才将我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 九儿听得入神,下意识地道:“那你皇爷爷对你可真好。” “是啊。”刘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真实的怀念,“病愈后,皇爷爷便常召我去他宫中。他教我读书,不光是经史子集,还有兵法韬略、山川地理、民生疾苦;也教我习武,不仅招式,更有为将者的气度与担当。他说,‘为君者,当知文韬武略,更须知人间冷暖,黎民不易。’” “他从不因我是皇子而过分骄纵,我做错了事,他会严厉斥责,甚至罚抄书、扎马步;我有了些许进步,他也会毫不吝啬地夸奖,甚至会像个普通老翁一样,摸着我的头说‘澈儿有出息’。” 刘澈的眼神有些悠远,“宫里其他兄弟,或多或少都有些怕皇爷爷,觉得他威严太盛。但我却觉得,在他面前,最是安心。因为他看我的眼神里,有严厉,有关切,有期望,却唯独没有……算计。” 算计。这个词从他口中轻轻吐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九儿听得怔怔的。 她自幼被棠不离糙养着,父爱如山,却简单直接。 刘澈描述的这份祖孙情,严厉与慈爱并存,引导与守护同在,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却又莫名地让她心生向往。 “他好像……不只是把你当孙子,更是当继承人来培养”九儿试探着问。 刘澈微微颔首:“或许吧。皇爷爷对父皇……有些失望。他认为父皇过于仁柔,难堪大任,致使朝堂党争渐起,吏治松弛。他曾多次私下感叹,‘若澈儿早生十年……’但他也从未逼迫过父皇,只是将更多心力放在教导我身上,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不一样的君主。” “不一样的君主”九儿咀嚼着这句话,“什么样的” “他说,”刘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为君者,当有霹雳手段,亦要有菩萨心肠。要守得住这江山社稷,更要护得住这天下苍生。最重要的是,心中要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能因为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忘了自己首先该是个人。’” 九儿沉默了很久。 这些话,从一个曾经的开国雄主、如今的太上皇口中说出,分量太重,含义太深。 她这个土匪丫头听得半懂不懂,却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坚守。 “你皇爷爷……”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难得的郑重和一丝羡慕,“是个了不起的老头儿。比我爹……” 她卡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比我爹想得……多得多,也难得多。” 刘澈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敬佩和向往,心中那点因回忆宫廷冰冷而生的阴郁,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至少,在这山野之间,还有一个人,能理解并敬重皇爷爷那份深沉的期许与不易。 “是啊,”他轻声道,“他很了不起。所以,我不能让他失望。” 九儿用力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问:“那这次他回信,是不是夸你了有没有让你赶紧回京城去” 刘澈被她这跳跃的思维逗乐了,摇摇头:“皇爷爷只是说,江南事,我可‘见机行事’。返京之事,需待风波稍息。” “哦……”九儿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见机行事好!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看林知府那帮混蛋怎么倒霉!等你皇爷爷把京城那边收拾利索了,咱们再风风光光地去!” 她这“咱们”说得无比自然,仿佛早已将两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刘澈心中暖流淌过,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忽然觉得,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有这样一个“同伙”,或许真的能走得更远,也更……有趣。 “好。”他笑着应道,“等风风光光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