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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京城南门后，并没有直接前往苏家所在的梧桐巷，而是按照事先的计划，在第三条街口与苏家商队分道扬镳。 赵伯在路口停下马车，走过来对刘澈拱手：“刘恩公，我们就此别过了。苏府在梧桐巷，恩公若有需要，随时可来。” 刘澈下车还礼：“多谢赵伯一路照拂。代我向苏小姐问好。” 苏婉也从车上下来，走到九儿车前。 九儿掀开车帘，露出那张经过伪装的脸。 “唐姐姐，”苏婉轻声说，“你们在京城若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来找我。” 她递过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这里面有些碎银，不多，但应急应该够了。” 九儿接过荷包，心中一暖。她能看出苏婉是真心实意的。 “苏妹妹，谢谢你。”她难得正经地说，“你也保重。那个什么侍郎的公子，要是不喜欢，千万别勉强。一辈子的事儿呢！” 苏婉眼圈微红，点了点头：“嗯。唐姐姐也保重。” 两人道别后，苏家车队往东去了，刘澈他们的两辆车则继续向北，驶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 九儿重新坐好，问刘澈：“咱们现在去哪儿” “清平巷。”刘澈说，“影一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住处。” 马车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行。 九儿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都城——与她想象中一样繁华，甚至更甚。 街道宽阔平整，可容四辆马车并行。 两侧店铺林立，旗幡招展。 绸缎庄、酒楼、茶肆、药铺、当铺……各式各样的招牌让人眼花缭乱。 行人如织，穿着打扮各异，有锦衣华服的贵人，有粗布短打的百姓，还有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包子香、酒肆飘出的酒气、药材铺的苦味、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脂粉香。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马蹄声、车轮声、孩子的嬉笑声……这就是京城，大晟王朝的心脏，繁华、喧嚣、充满生机。但也暗藏杀机。 九儿注意到，街道上不时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兵丁列队巡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行人。 一些重要的街口还有岗哨，站着持戟的卫兵。戒备果然森严。 马车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路面由青石板铺成，车轮碾过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偶尔能看到朱漆大门，门上镶着铜钉，显示着主人的身份。 这条巷子很安静，与主街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马车在一处不起眼的黑漆大门前停下。 门楣上没有匾额，门环是普通的铜环，看起来就像一处普通的民宅。 影一已经等在门前。他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家仆。 “少爷，表小姐，到了。”他上前打开车门，语气恭敬。 刘澈先下车，然后伸手扶九儿。 九儿跳下车，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宅子。 从外面看，真的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 墙皮有些剥落，门上的漆也暗淡无光。 影一推开大门，侧身让两人进去。 进门是个不大的前院，青砖铺地，墙角种着几丛竹子，长得茂盛。 正面是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院子干净整洁，但陈设简单，确实像一处普通的民居。 “这里原本是苏家一处闲置的宅子，很少人来。” 影一低声汇报，“属下三天前就进城了，将这里收拾了出来。前后门都安排了人守着，隔壁两处宅子也租下了，住的是我们自己人。” 刘澈点点头：“辛苦了。” 影一继续道：“宅子里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和用品，足够支撑一个月。另外，属下在城西‘悦来客栈’也订了房间，作为备用的联络点。” “眼线布置得如何”刘澈问。 “已经安排下去了。”影一说，“城门、主要街口、几个重要衙门外，都有我们的人。另外，属下也联系上了在京城的老爷子（指老皇帝）的人，他们会在暗中提供帮助。” 刘澈满意地点头：“做得很好。” 九儿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佩服。 影一办事真是滴水不漏，短短几天时间，就在京城布下了这么一张网。 “进去看看吧。”刘澈对九儿说。 三人走进正房。 中间是客厅，摆着简单的桌椅，墙上挂着一幅普通的山水画。 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 九儿走进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东厢房。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还有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 窗户朝东，早晨会有阳光照进来。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是个小后院，种着几棵树，还有一口井。 院墙很高，私密性很好。 “喜欢吗”刘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九儿回头，咧嘴一笑：“喜欢！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还以为要住漏雨的破庙呢！” 刘澈无奈：“我就那么不靠谱” “开玩笑的！”九儿摆摆手，“这儿挺好的，又安静又隐蔽。对了，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刘澈在圆桌旁坐下：“先安顿下来。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行动。” “什么行动”九儿在他对面坐下。 “首先，我要去见皇爷爷。”刘澈说，“把江南的证据交给他。这件事必须尽快，夜长梦多。” 九儿点头：“应该的。那我呢” “你留在家里。”刘澈看着她，“京城情况复杂，你刚来，不熟悉环境，最好不要单独出门。” 九儿嘟嘴：“那我多无聊啊……” “可以让影一陪你，在附近转转。” 刘澈说，“但不要走远，不要惹事。” “知道啦知道啦！”九儿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对了，咱们是不是还得去安平侯府” “嗯。”刘澈点头，“但那是下一步。等皇爷爷那边有了进展，我们再动身去侯府。现在去，容易打草惊蛇。” 九儿明白他的意思。 她现在身份敏感，贸然去侯府，万一被那个柳姨娘认出来（虽然可能性不大），或者引起侯府注意，反而麻烦。 “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吃烤鸭”她最关心这个。 刘澈失笑：“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吃全聚德。” “真的”九儿眼睛亮了。 “真的。”刘澈点头，“算是庆祝我们顺利进京。” “太好了！”九儿欢呼，但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我这样子去吃烤鸭，会不会太显眼一个村姑，吃得起全聚德” 刘澈想了想：“有道理。那这样，明天你先换身像样点的衣服，我带你出去，就说……表妹初到京城，带她见见世面。” “好主意！”九儿拍手，“那我是不是还得继续演村姑” “要演，但可以稍微收敛一点。”刘澈说，“在宅子里，你可以放松。但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一定要记住你的人设——没见过世面，说话直，可能有点粗鲁，但心眼不坏。” “明白！”九儿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保证完成任务！” 刘澈看着她搞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时，影一端着茶水进来。 “殿下，姑娘，喝茶。”九儿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咂咂嘴：“这茶……有点苦。” 影一：“……这是上好的龙井。” 九儿眨眨眼：“还行吧。不过我们乡下都喝大叶子茶，还是那个香！” 影一：“……” 刘澈忍俊不禁，对影一摆摆手：“你去忙吧。” 影一退下了。 九儿冲刘澈挤挤眼：“怎么样我演得还行吧” “过了。”刘澈说，“龙井茶虽然名贵，但也不算罕见。你说没听说过，反而显得可疑。” 九儿挠头：“这样啊……那下次我说‘这茶味道怪怪的，不如我们乡下的茶好喝’，行不行” “行。”刘澈点头，“记住，要符合你的人设，但不要刻意贬低常识性的东西。” “懂！”九儿记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 影一准备了简单的晚饭：米饭，两菜一汤。九儿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夸：“影一，你手艺不错啊！这菜炒得比赵婶还好吃！” 影一默默吃饭，没接话。 饭后，九儿回到自己房间。 她关上门，卸下所有伪装，打水洗脸。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洗去那层暗黄的肤色膏，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对着铜镜，她看着镜中那张清秀的脸，长长舒了口气。 演戏真累。 但为了安全，必须演下去。 她换上舒适的寝衣，躺在床上。 床板很硬，被子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市井喧嚣。 这就是京城的第一夜。 九儿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的种种——高大的城门，森严的守卫，繁华的街道，还有这处隐蔽的宅子。 她知道，从明天开始，真正的挑战就要来了。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甚至有点……兴奋。 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有烤鸭的香气。 而在隔壁房间，刘澈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久久未眠。 影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老爷子那边传信来了。”刘澈转身：“怎么说” “老爷子说，明日午时，他在‘听雨楼’等您。” 影一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地址和暗号。” 刘澈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记在心中，然后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跳跃，映亮他沉静的侧脸。 “知道了。”他说，“去准备吧。” “是。”影一退下。 刘澈重新望向窗外。 京城夜色深沉，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点点。 明日，将是新的开始。 也是战斗的开始。 他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让。 为了母后，为了九儿，也为了……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