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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四十九年,冬末。 天气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火之国上空,却始终没有落下雪来,只是无休止地吹着干冷刺骨的风,卷起训练场上未扫净的落叶和尘埃。 火影大楼,情报部。 一间狭小、堆满卷宗的办公室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呼啸的风声。油灯的光晕昏黄,勉强照亮伏案疾书者的侧脸。 是叠伊瓦希。 他比几个月前更加消瘦了,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庞此刻棱角分明,只不过带着一种属于文职人员的苍白和长期缺乏睡眠的疲惫。 他穿着木叶中忍马甲,但肩章显示他已从战斗序列转至情报分析岗位有些时日了。此刻,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纸张泛黄的特殊记录簿,封面上是“木叶隐村战时纪年阵亡及失踪人员名录”,旁边还放着数份需要核对和归档的阵亡确认报告、任务简报以及医疗部的最终鉴定副本。 他的工作,是将那些散落在各份冰冷报告中的名字、编号、所属部队、阵亡时间、地点逐一誊录、归档到这本年鉴之中。这是一项枯燥、沉闷,却又无比重要,也……无比残酷的工作。每一个被写下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的破碎,一段故事的终结。 瓦希握着笔,手腕稳定,字迹工整清晰。他先写下日期:“木叶四十九年末。”然后开始记录。 “东北战线,神无毗桥突袭任务及相关战斗,确认阵亡者如下:” “上忍,秋道勇介” “特别上忍,宇智波带土……” “下忍……”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瓦希写得很快,也很稳。他像一个精密的仪器,将纷乱血腥的现实,整理成可供后人查阅的档案。 但当笔尖划过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尤其是看到那份关于神无毗桥任务的中,关于带土描述时,他的手指顿了一下。眼前似乎闪过忍者学校时,那个总戴着防风镜、咋咋呼呼、成绩吊车尾却意外执着的刺猬头少年,笑着拍他肩膀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下一个名字上。 “东南沿海战线,浓雾海峡防御战及相关任务,确认阵亡者如下:” “上忍,宇智波真司……” “特别上忍,宇智波铁火……” “下忍,迈特戴……” “下忍……” 笔尖在“宇智波真司”的名字上停留了稍长的时间。 关于真司的死,报告语焉不详。但瓦希从玄间那里听到过一些风声,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以及宇智波内部复杂的议论。 他想起了那个在忍校时就总是一脸冷傲的宇智波天才。还有他那个总是跟在哥哥身后、有些别扭的弟弟胜太,名字也在更早的阵亡名单上…… 笔尖继续移动,记录着来自各个战线、各个家族、各个阶层的名字。有他隐约听说过战绩的上忍,有只是一面之缘的中忍,更多的是完全陌生的下忍和普通忍者。 然后,他的笔尖,停在了一份需要单独归档、标注了“绝密”的附件上。 这份名单上的人数不多,但处理权限极高。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那个名字被反复确认,附有多重封印和火影、顾问的联合签章,确认状态为“殉职”,但具体细节全无,只有任务代号和日期。 瓦希握着笔的手,此刻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笔尖悬在纸张上方,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名字的笔画,仿佛化作了锋利的苦无,狠狠刺入他的眼睛。 千手凌。 那个名字,工整,清晰,静静地躺在那里。和其他阵亡者没有任何区别。 可怎么会没有区别 那是凌啊。 是那个在忍校课堂上,总是能在他和玄间偷懒看小人书时,一边无奈叹气一边用身体帮他们挡住老师视线的同桌;是那个理论课优秀到令人发指,体术却马马虎虎,被凯拉去“特训”后会瘫在地上抱怨“青春好可怕”的家伙;是那个在他们为某个忍术原理争论不休时,能慢条斯理引经据典把所有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书呆子”;是那个在毕业聚餐时,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他们闹腾,眼中带着温暖笑意的同伴;是那个在桔梗山,化身“迦楼罗”,创造了奇迹,却又在归途陨落的……英雄。 如今,这个名字终于要被正式记录在案,列入这本年鉴,成为木叶四十九年阵亡名单中,不起眼的一行。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他试图继续写下一个名字,但手指僵硬,无法移动。 他闭上眼,眼前却闪过许多画面。那些声音充满朝气,却又如此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最后一次见到凌,是在奔赴桔梗山前夕,凌来领取医疗物资,还顺路给他和玄间带了甘栗甘的新品丸子,笑着说等回来再聚。 “咳……” 瓦希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要驱散喉间的滞涩。他放下笔,用另一只手,用力握了握有些发冷、微微颤抖的右手手腕,直到那颤抖被强行压制下去。 然后,他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小心翼翼地,将“千手凌”名字旁那个小小的墨点,用笔尖稍稍修补得整齐一些,尽管仔细看仍能看出痕迹。接着,他以比之前书写任何名字时都要慢、都要稳的速度,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地,将后面关于凌的简短说明,也一一抄录在稿纸上。 写完后,他看着那几行字,沉默了很久。 良久,良久。 窗外的风似乎小了些。油灯的灯花轻轻爆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瓦希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毛笔的手。 他拿起旁边冰冷的湿毛巾,用力擦了擦脸,擦去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湿痕。然后,他重新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翻过这一页,继续书写下一个名字。 笔尖依旧稳定,字迹依旧工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约传来了村中守夜人敲响的、标志旧年即将过去的钟声,悠远而沉闷。 瓦希也终于写完了名录的最后一部分。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书写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和手指。 他将面前整理好的稿纸仔细摞齐,放在一旁。然后,他并没有立刻开始下一项工作,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档案室的窗边。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屋檐下凝结的冰棱反射着村中零星的灯火。远处火影岩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又一年,在硝烟、鲜血与无数牺牲中,即将过去。 新的一年,会如何 战争,似乎还没有看到尽头。北方的岩隐依旧咄咄逼人,东南的雾隐虎视眈眈,内部的损耗与伤痛日益加深。和平的曙光,依旧遥远得仿佛天边的寒星。 瓦希静静地看着窗外这片他出生、长大、并誓死守护的村子的夜色。 作为情报人员,他比大多数人更清楚局势的严峻,更了解那些冰冷数字背后意味着什么。但他也同样从那些纷杂的信息中,看到同伴们从未放弃的奋战,看到村子在创伤中艰难的维系与挣扎。 他想起凌最后离开村子时,那个平静的眼神。想起迈特戴前辈那燃烧生命的最后一击。想起水门前辈穿梭于战场、守护同伴的身影。想起很多很多,在绝境中依然选择坚持、选择牺牲的人们。 他转过身,走回桌边,重新坐下,继续下一项工作。笔尖再次滑动,沙沙声重新响起。 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记录也并非只为悼念。 而历史的记录者,叠伊瓦希,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一笔一划,将这一年的硝烟和战火,凝固成笔墨,等待后人翻阅。他们或许能从中感受到一丝那个时代的重量与寒意,又或许,只是匆匆掠过,如同掠过无数相似的、被战争碾碎的岁月。 档案室外的更鼓声,一声,又一声,敲打着岁末的寒冷与寂静。 而木叶四十九年,在血色与墨迹中,缓缓合上了最后一页。寒风依旧,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下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