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谈判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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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塘码头的风，带着一股铁锈和死鱼混杂的腥气。 巨大的三号仓库像一头趴窝的钢铁巨兽，在稀疏的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阴影。靓坤跟在杨天身后，每一步都感觉像踩在棉花上。他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被那股咸湿的海风给堵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刚刚还在车里豪情万丈，要当什么“脑子”，可真到了这龙潭虎穴的门口，才发现自己连当条腿的资格都没有，抖得厉害。 反观走在前面的杨天，背影稳得像一座山。他的步伐不紧不慢，皮鞋踩在砂石地上的声音，沙，沙，沙，每一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走向一场生死难料的谈判，而是去参加一场早就安排好的晚宴。 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虚掩着，留着一道半人宽的缝隙，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阿天……”靓坤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喊了一声。 杨天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坤哥，怕了” “我……我操！我靓坤会怕”靓坤下意识地挺起胸膛，结果话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只是想说，等下要不要我先冲进去，给你镇镇场子” 杨天终于回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靓坤能感觉到那眼神里的笑意，一种看穿了他所有虚张声势的笑意。 “不用。”杨天说，“你跟在我身后，别说话，也别做多余的动作。记住，我们是庄家，庄家，是不会自己下场摇骰子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靓坤，伸手轻轻一推。 “嘎——吱——” 生锈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门后的世界，瞬间亮了起来。 刺眼的白炽灯从仓库顶部直射下来，将偌大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气，混杂着白粉特有的化学甜香。 仓库中央，七个男人呈半圆形散开，手中的武器清一色是ak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在第一时间就全部对准了门口的杨天和靓坤。 杀气，在一瞬间凝固了整个空间。 靓坤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见过开片的，见过开枪的，但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对方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声叫嚣，只有冰冷、专业、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的沉默。 这他妈的哪里是古惑仔，这分明是一支军队！ 为首的男人，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站在那里，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心。他穿着一件染血的背心，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虬结，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眉角一直延伸到下颌。他的眼神，像鹰，锐利、冷静，又带着一丝困兽般的暴戾。 天养生。 杨天一眼就认出了他。 “靓坤”天养生开口了，声音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你还敢来” 他的目光在靓坤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完全被他身前那个斯文淡定的身影所吸引。 这个戴眼镜的男人，面对七支ak的指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仓库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了天养生脚边那几个被打开的箱子上，箱子里，是一袋袋码放整齐的白色粉末。 “货不错。”杨天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可惜，很快就不是你们的了。” 这话一出，天养生身后的几个兄弟顿时面露凶光，握着枪的手指微微绷紧。 靓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杨天不是来谈判的，是来点火的。 “你是什么人”天养生没有动怒，只是眯起了眼睛。他能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靠的不仅仅是狠，更是野兽般的直觉。他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同类的味道，不，甚至比他更危险。 “我是谁不重要。”杨天往前走了一步。 “站住！”天养生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悍匪厉声喝道，枪口往前顶了顶。 杨天仿佛没听见，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停在距离天养生不到五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对方的ak可以在一秒内把他打成筛子。 “重要的是，再过十五分钟，西九龙重案组的疯狗马军，会带队包围这里。”杨天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们有七个人，七支ak，或许还有手雷。但你们的对手，是至少五十个以上的o记精英，以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马军”两个字一出口，天养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后的兄弟们也是一阵骚动。他们可以不怕死，但他们不想死得毫无价值。被警察围堵在仓库里，跟瓮中的鳖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知道”天养生声音更沉了。 “我不仅知道他会来，我还知道他现在在哪。”杨天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一辆ptu冲锋车，车牌号am7884，刚刚经过弥敦道和亚皆老街的交界口，正全速朝这边赶来。开车的是个老差骨，马军坐在副驾，他刚刚……骂了他的上司一句‘食屎啦你’。”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提到马军，他们还可能认为是猜测或恐吓。但杨天连车牌号，甚至连马军在车里骂人的细节都说了出来，这就不是猜测了。 这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情报能力。 天养生身后的一个兄弟下意识地看向他，眼神里已经带上了询问和焦急。 “你到底想说什么”天养生盯着杨天，一字一句地问。 “我想说，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杨天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留在这里，跟马军和他的人玩一场困兽之斗，然后全部上路，整整齐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第二，跟我走。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并且，给你们一个警察永远也找不到的安身之所，给你们用不完的钱，给你们……一个未来。” “跟你走”天养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你这张嘴” “不。”杨天摇了摇头，笑容愈发高深莫测，“就凭，我知道乌鸦在什么地方，埋伏了准备黑吃黑的人手。”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天养生七兄弟的心里轰然炸开！ 他们猛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件事，是他们和乌鸦之间的绝密，是他们敢来抢靓坤这批货的最大依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自以为是那只黄雀，准备在交易后反杀乌鸦的人，独吞一切。 可现在，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最大的秘密！ 他不是棋子，也不是黄雀。 他是那个站在更高处，俯瞰着整个棋盘的……人。 天养生脸上的最后一丝暴戾和轻视，终于彻底消失了。他重新审视着杨天，眼神里充满了凝重和忌惮。 “你……” “现在，我有资格跟你们谈了吗”杨天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他看了一眼手表。 “你们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考虑我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