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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是他蒋正楠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的伺候一个人。如今,这样子的事情,都已经不知道几次,都是为了她。

最后,还帮她吹头发。她的发丝极好,乌黑发亮,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又软又滑。

蒋正楠一边帮她吹头发,一边在想。其实她长的也就这样,不难看就是了。皮肤倒算是不错的,真真担得上“素肌如雪”这四个字。上上下下另外一个可取的地方大约就是那对黑曜石的眼睛,一直到现在,他每次对上的时候,心头都有震动的感觉,只觉得晶莹清亮,盈盈脉脉间,仿佛所有的星光都汇聚到了里头。

半晌,他放下了吹风机,刚想起身。忽地,一只柔软的小手探了过来抓住了衬衫下摆。

蒋正楠转头,她依旧闭眼沉睡,醉得毫无知觉。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白白的,柔柔小小的一团。他想不着痕迹的扯出衣服,却听许连臻喃喃道:“爸——不要走——”

许连臻醉迷糊了,但隐约还是知道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细心妥帖地照顾自己,让她温暖安详,不见忧伤——这样的人,世界上也只有她爸爸——许牟坤了。

蒋正楠一顿,定定地凝望着她。只见许连臻眉头轻蹙,似在噩梦中一般:“爸爸——爸爸——”

蒋正楠俯下身,轻拍着她的脸道:“连臻——连臻——”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他如此的叫出来,连自己都讶异竟会如此顺口。

许连臻茫茫然然地抬眼,呆呆滞滞地瞧了他半天,忽地朝他凝眸一笑,宛如夜昙盛开,满眼惊艳。可下一刻她却又缓缓闭上了眼。

蒋正楠被她的笑容一震,心里生出了幽微的异样,凑到她耳边,似命令似诱哄的道:“说,我是谁?”

许连臻掀了掀眼皮,又再度阖上。

蒋正楠望着她的侧脸,心头微动,就怕她吐出他不想听到的字眼。他慢慢俯低了下去,含住了她的耳垂:“嗯——我是谁?”

许连臻隐约只觉得有人在跟她说话,炙热的呼吸撩拨她敏感的耳畔,可是说什么,她努力捕捉,传入她耳中却只是茫然一片。

可那一刻他偏偏又停了下来,俯在她上头,全然不顾她的战栗摇头,低沉沙哑地问她:“说,我是谁?”

她不耐地扭动自己的身子,可他不管不顾,执意要她的答案——最后她呜呜咽咽地唤他的名字:“蒋正楠——嗯——蒋正楠——”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下午,是许连臻雷打不动去看父亲的日子。父亲不想她去见他。那么她就偷偷的去,不让父亲知道。每个月能这么远远地看看父亲,知道他一切都好,那么她便一切也都好。

是的,只要父亲一切安好,她便一切都好。

一开始的时候,都有贺君陪同她去的。后来,她熟了,再加上贺君也实在太忙了。所以渐渐的,贺君也就只安排司机送她过去。

这日,许连臻一上车,便怔住了。来接她的车子里头,蒋正楠居然也在,大咧咧地坐着后面。她也不便多问什么,以为他有其他的事情。

可是车子一路驶去,越来越荒凉,而他端坐着一动不动。一直到监狱大门口,临下车的时候,许连臻不由地抬头,诧异地看了蒋正楠一眼。而他也静静地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许连臻的手搭在车门上,只见蒋正楠一把推开了自己那侧的车门,出了车子。那一瞬,她听到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还不下车。”

许连臻石化般的僵在车子后座,犹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要陪她一起去吗?

这些日子以来,蒋正楠对她似乎正一点一滴的在改变。她也不明白两人之间是怎么了,但是那种改变她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最近,他频繁地带她外出,总喜欢带她去各种的咖啡店,带着她去各式的餐厅吃饭。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切的转变都开始于她被绑的事情之后。她说不出什么感觉,隐约莫名的害怕,大约知道,这样子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大概是她太久没有回应他那句话,他又重复了一遍:“还不走。”

许连臻终于一点点的转身,她瞧见那双黑夜一般的眼睛,他那般的凝望着,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照例是安排在二楼最接近活动范围的一间房间,由于蒋正楠一起过来的关系,那位姜监狱亲自过来陪着。许连臻转交了一些东西给相关人员后,便等着父亲出来运动。蒋正楠陪了她一会儿,便与姜狱长出去了,留她一个人独处。

许连臻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的父亲不时地抬腿伸腰,好像消瘦了不少,但动作还是很灵敏的。什么都好,只是父亲不想见她。

蒋正楠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默默地依在窗户边,神情哀伤。

“要不,让姜狱长安排一下,让你们见一下?”

许连臻咬着下唇,默默摇了摇头。许久之后,她才缓缓道:“我爸爸他从来都说话算话。他那次说以后不想再见我,就真的不会再见我了。他不想我来看他,那我就偷偷的来,永远不让他知道。”

当初被关押的时候,她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怎么就成了特大犯罪的走私犯呢。可是当她联系从小到大很多事情的时候,就突然明白了,这是真的。过往的种种疑惑不解之处,如今串在一起,全都对应了起来。

怪不得自己高中还未毕业,父亲就要安排自己出去。可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签证却出了问题,后来没办法,拖啊拖的,她就考进了五福大学。

她被关押的时候不是没有怨过父亲的。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是个走私犯。为什么他要一直瞒着她。可是当她在法庭上看到一夜白头的父亲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怨过。父亲再怎么错,再怎么不对,他也永远是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是他为她撑出了一片天空,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到现在。

这些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他解释。她的话像带了悲伤的尾音,拖曳在空气中。蒋正楠望着她纤细柔美的侧影,他有种呵护她入怀,永远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的冲动。

许久之后,许连臻眼睁睁地看见父亲消失在铁门之后。她转身,而他正安然地凝望着她。他的笑容仿佛一池温泉:“我们回去吧。再次再来。”

许连臻也不明白蒋正楠是怎么了,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蒋正楠对她的一些事情,令她有种被宠爱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错觉越来越强烈。

蒋正楠现在喜欢带着她出来,比如现在,带着她与一群发小吃饭。里头有她见过的那位楚随风,还有冷面冷脸,霸气隐隐地那个叫聂重之,还有——其实那个时候许连臻是不知道的,那场饭局是楚随风特地位她安排的。

楚随风原本似笑非笑的要坐在她身边。才刚坐下来,蒋正楠就拉她起身,与她换了个位置。楚随风瞧见了,望着许连臻只是笑,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那笑容古怪地让许连臻的汗毛根根倒竖了起来。而蒋正楠则瞥了楚随风一眼,对她说了句:“不必理他!”

服务生在给许连臻倒酒的时候,蒋正楠淡淡地开口道:“不用给她倒,她不会喝酒。”刚说好,就听见身边的楚随风话音响起:“不是吧!我——”

楚随风的话才出口,便接到蒋正楠一记冷冷地警告眼神,他不由地觉得好笑,难得碰到蒋正楠这般护犊子的样子,每次都是对着这个女人。看来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好戏了。

便赶忙转口道:“呃——我觉得啊,许小姐不会喝酒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今天就这么喝,自己带来的自己负责,如果实在不会喝,就每个人自己负责喝掉就成了。”

聂重之眉头一挑,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路周易等人自然也瞧出了楚随风的用意。

蒋正楠斜睨了楚随风一眼,视线一转,又落在了身边的那个人上,轻轻一笑:“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聂重之几个都知道楚随风平日里头的酒量是怎么也不如蒋正楠的。但那小子估计平日里头就对蒋正楠存了相当大的意见,所以今天卯足了劲,不止自己敬还一个劲带头的敬酒,一副不把蒋正楠灌醉誓不罢休的样子。

蒋正楠自然也意识到了,连着许连臻的份子也喝了数杯。

吃饭的时候到也还好,等去聂重之的俱乐部的时候,楚随风依旧不依不饶:“蒋正楠,我又不是敬你。”嘻嘻一笑,朝许连臻道:“美女,我敬你。”

许连臻自然知道楚随风在刻意与蒋正楠闹着玩,她乌黑的眸子有些无措地瞥上了蒋正楠。旁人都闲闲地坐着,看戏般地瞧着蒋正楠几人。

蒋正楠挑了挑眉毛,一声不吭地拿起桌面上的酒杯,仰头一口喝掉。楚随风轻拍手掌,笑道:“好酒量,好酒量。”眸光扫四周的人扫了一圈:“难得今天蒋大少今天这么开怀畅饮,你们也好意思在那里喝闷酒。”

路周易自然打蛇随棍上,放了搂在怀里的美女,趁机道:“那怎么少得了兄弟我啊。”一边说,一边探手与蒋正楠的酒杯相碰。

聂重之忍笑忍得简直快憋出内伤了,知道这几个人今日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顺带测试蒋正楠的真正酒量。这样子的机会确实难得,他也不得不顺应了一下民意,向蒋正楠举杯。

蒋正楠双眸微睐,不咸不淡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家自然接收到他目光里头的警告:“我记住了。”但都玩到这种地步了,再收手的话,也太半途而废了。

这样子的围攻下,蒋正楠最后自然是喝醉了。许连臻见他不停地去洗手间,又瞧了兴致高昂的另外几人,低声劝道:“不要喝了——”

蒋正楠慢慢地转过头,目光微闪,声音低沉:“为什么?”许连臻怔在那里,半晌才有些语无伦次地道:“那个——那个喝醉了——会很难受——”

蒋正楠望着她忽地一笑,那样的笑,许连臻在那一瞬间似有了种喝醉的感觉,晕眩昏沉。蒋正楠头低了下来,目光有些炽热:“你不想我喝醉?嗯?!”那个“嗯”字低低的从鼻腔发出,不知道怎么的,就像一把小而柔软的刷子在许连臻的心脏处刷过,颤颤的抖动。

这么多的人,许连臻觉得自己的脸颊慢慢热了起来,耳朵亦是,或许已经红的透明了。但她却入魔一般的点了点头。

蒋正楠笑容更盛,搂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舌头打结一般:“好,我们不喝了。”

楚随风等人见他今日表现确实可以,几乎烂醉如泥了,想拦也觉得好像自己过分了些,打扰人家。于是嘻嘻哈哈地又每人灌了他一杯,便放人了。

许连臻搀扶着快不醒人事的他出了电梯,找到了车子,幸亏他醉归醉,倒是很配合。司机老申见状,赶忙下次过来帮忙。

总算是把他折腾进车子了,许连臻坐下来的时候,额头都已经要冒汗了。蒋正楠的身子轻轻地斜依了过来,靠在她肩膀上。他的身子极重,许连臻轻轻地推了推他,结果自然如同蚍蜉撼大树,分毫不动。

搀扶着他到了房间,他径直地往床上一倒。许连臻气喘嘘嘘坐在床畔,目光落在蒋正楠身上。她从未这般放肆大胆地打量过他。如今这么近距离的审视,忽然觉得他的皮相真真不错,高鼻剑眉薄唇,线条优美的无一不像是用刀刻而成的一般。就算没有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个可以让很多女孩子奋不顾身的人物。

她在床畔坐了很久,想不好到底要给他泡杯浓浓地醒酒茶呢,还是让他去洗澡,这酒味也实在太浓烈了。

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就让他这样睡吧。动手替他脱了鞋子,至于衬衫,想想也算了,便探手拉过铺叠在床尾的被子,替他盖好。

蒋正楠其实也没有真正醉过去,在那群人面前,如果不暗暗保留几分,还不被他们给玩死。所以此刻虽然头脑昏沉,但自己在哪里,做什么,他脑中还是有几丝清明的。许连臻俯身替他掖被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身边淡香萦绕,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但是他就是想睁眼看看她。

许连臻原本正要转身去洗手间给他拧条热毛巾,只见他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许连臻动作一滞,与他直直对视。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笑意,一点点的浓烈起来,双手一圈楼住了她柔软的腰肢,一翻身,将她固定在身下。

许连臻咬着下唇,拼命摇头想要躲避那些熟悉至极的欢愉。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最近老是喜欢这般对他,老是半强迫地哄她唤他的名。

蒋正楠满意之极,低头与她呼吸交融:“我是蒋正楠,你又是谁?嗯。你又是谁?”许连臻难堪又愤恨地别过头,用脚蹬他。许连臻愤愤地推着他,手脚并用,像是被惹毛的小猫。

蒋正楠亲吻着她的耳垂:“你是谁?”许连臻别无选择:“许连臻——我是许连臻。”他在上头深深的凝望着她,眸子幽亮如冬日星光,双手与她相扣:“我是蒋正楠,你是许连臻。”

第二天,许连臻在温软舒适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光景了。侧头,便是蒋臻楠熟睡中的脸庞。

她怔怔了望了许久,然后起身下楼去看许小白。他不喜欢小白到楼上,让人在楼下的给小白弄了个窝。虽然小窝的位置有些太角落了,但那个紫色的窝确实可爱的紧。

吃过了早点,便抱着小白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考试资料。身边摊开了一大堆的书本资料,艺术设计原理,设计素描,中外建筑史——

冬日慵懒的光线下,人都是懒洋洋的,更不用说小白了,耷拉着眼皮,半睡半醒的。

有人来到了她身边,小白呲牙咧嘴地冲他“汪汪汪”的叫。许连臻忙着安抚小白:“小白,不许叫。”蒋正楠很不爽地眯眼盯着那条小狗,用眼神威胁:“你叫,你再叫就把你扔出去。”而小白地回应则又是数声的“汪汪汪”

许连臻知道蒋正楠一直不喜欢小白,平日里头都尽量离小白远远的,现在见一人一狗如此对峙,倒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蒋正楠拉起了她:“吃饭去。”许连臻低声道:“我已经吃过了。”蒋正楠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陪我一起吃。”说罢,拉起连臻就走。

许连臻迫不得已,只好坐了下来,长长的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她只喝了几口汤。蒋正楠胃口极好,吃了整整两碗,才放下筷子,道:“等考试结束,陪我去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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