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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掩月声中带颤，本来平静无波的心忽然掀起波澜。
“胡絮。姜庭深的皇后。”宋嘉历点头，肯定了掩月那未出口的猜想。
掩月并未直接与胡絮面对过，对她没有直观的印象，在这样的情景下相见，复杂的人物关系组织起来，勾起伤心是，掩月眼圈发红，喉中干涩，死死盯着胡絮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来，“你想我救还是不救”
宋嘉历闻言松了一口气，掩月问的是救不救而不是杀不杀，说明在她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放过胡絮的倾向。
“你是元帅，在回营的路上碰到这昏迷不醒的女人，救不救都是你的权利。”宋嘉历意味深长道。
“我是元帅……”掩月苦笑，雪白的发丝被风撩到眼前，仁义之军的元帅遇见一个寻常的女人，救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惜，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眼眸冷了冷，“要是以掩月的立场呢救不救”
“兄长无法替掩月下决定。”宋嘉历摇头，“救不救都没错，救下是行善，不救也算不得恶事，掩月，一切由你。”
宋嘉历退，掩月就不得不上前，直面仇恨。是否将仇恨发散开来，报复所有可报复的人，就在这救与不救的抉择中。
救回去，哪怕只剩一口气，有文松子和明月在也能救回来；不救，在这寒天冻地里，不过半天，就能抽走她身上最后一丝热气，必死无疑。
这样，她既没有亲自动手，还能报仇——胡絮没有作恶，但她的丈夫姜庭深，害死了由之。胡絮这样凄凉死去，姜庭深一定心痛到生不如死。
不算恶事的恶事，会不会引来孽障
掩月久久默然沉思，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徘徊。卫国新封太子，皇后出走，皇帝陷于悲痛……上天似乎都在帮她。只要她下了狠心，放任胡絮自生自灭；继续攻打卫国，直奔国都，什么皇帝太子，全都除去，到时候——
由之还是不会回来。
掩月忽然记起来，由之从前跟她谈论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问，实业方能兴邦，这盛放虚无的浮屠有何用，何必修到七层之高，白白靡费。
由之笑着说，“实业兴邦，但浮屠容纳大千世界。”
“一国一家有边界，但居于其中的人在有限的生命中，感触和思想是无边的，或悲或喜，难以描绘。一步一行，或对或错，于人生之路而说或许严格分明，没有转圜的余地，但在浮屠的虚无之中，一切都还来得及。救人一命，放下屠刀，在作出决定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意义。七级浮屠，足以接济三千世界。”
放下便来得及……
掩月长叹，她此时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宋嘉历对她说的，由之永远都在。由之的良善将在她的身上发扬开来，传承下去，业障散去，由之在佛祖座下该含笑宽慰吧……
然后，就可以来和她相见了。
“带回去吧，表姐大概很希望见着她。”掩月转身，放下所有痛恨与重负，行走在广阔天地间，身心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