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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睿帝史记》记载,睿帝元年四月二十三日,卢高将领率一万大军押解北宫太子宇文拓奔赴落霞山。三番谈判后,北宫与轩辕签下“永不南侵”文款,平安换回太子,夹着尾巴沮丧撤兵。
四月二十五日,卢高将领送九方盟军于两国交境处。
有野史记载,卢高将领与尹风将军相谈甚欢,两人相见恨晚结为异姓兄弟。送军至边境时,卢高指着浩浩汤汤的九方军队问,“尹弟,你这大军当真有三十万为兄怎么瞧着偏少啊”
尹风闻言,脸色颇黑,拉过卢高悄声道:“沈宰相说了,借兵是可以的,夸张也是可以的,欠下的人情大大的,全是还给挽云姑娘的……”
卢高愣了愣,“那实际人数呢”
尹风神色很严肃,伸出两个手指头一晃:“不多不少,二十万。”
二十万……对峙四十万……
默然半响,卢高调转马头,抱拳向南一拜:“皇后威武!”
华州之行结束,三姝返回都城。当行至墨阳时,黎若熙提出辞行。
挽云倒也没多说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若熙终究只是个挂名贵妃,强留她在皇宫里只是耗费她的青春,不值,倒不如随她走四方罢了。
面对她的淡然,黎若熙了然一笑,“怕是不止我,轩辕睿的后宫你都要强行遣散”
“遣散后宫”荌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脸钦佩地对挽云咂舌,“挽云姐姐真霸气!”
“小孩子别跟着起哄。”
挽云一指禅把荌荌给打发了,又转头瞄瞄一本正经的黎若熙。太肉麻的离别语说不出口,她咳了咳,“嗯……今后,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
“自然。”
黎若熙淡淡抬眼,“只要,你没有愚蠢到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去做不该做的事。”
有过一丝僵硬,但挽云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着拍拍她的肩,“别整天胡思乱想,我做事有分寸的。”说着又冲蹲在墙角画圈圈的荌荌招手,“荌荌,你方才不是说有话要对若熙说吗”
“嗯!”
嫌麻烦时被打发走、要利用时招招手就来的荌荌很配合地蹭了过来,泪眼蒙蒙地拖着黎若熙不撒手,“若熙姐姐,你真的要走”
淡雅挽袖,若熙抬眸望向纱巾蒙面的红衣荌荌,脑中不自觉浮现她与棕衣少年相依而笑的场景。片刻的仲怔后,她轻点了点头。
“可是……”荌荌急了,红着眼睛垂下眼,“若熙姐姐,你、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他……”
“荌荌。”
黎若熙反手包住她小小的手掌,看着她手背上一块块的黑色疤印,想起这倔强而又单纯的少女为了心爱之人毫不犹豫抛弃绝美容颜,就像挽云一般,为了轩辕睿,不顾一切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世间的爱情如此美好,论前方是怎样可怕的腥风血雨,有了彼此的支撑与相握的手掌,哪怕天崩地裂也只是相视一笑。
黎若熙,这样的爱情,又何尝不是你寻寻觅觅十多载的爱情
浅浅笑开,她起身,看向外苍茫一线的碧水蓝天。
“荌荌,你猜错了。”
缓缓回身,黎若熙看向荌荌不解的双眸,摇头笑道,“我爱的人……还在草原上等我。”
第一次相遇,朦胧的面容;第二次相遇,灿烂的笑颜;第三次……
“我相信,他从未离开过草原。兰草渐深处,或是牧羊,或是高歌,等待我们的再一次邂逅。”
拂袖,黎若熙沁然一笑,出神地凝着苍穹北岸那遥不可及的如雪白云。
那一霎,她似乎又听见了熟悉的牧羊歌曲,马啼声声中,爽朗的男子笑声如梦如歌……马背上,她淡然回眸,那写进她生命里的一袭棕衣,也许,就是一生。
寒境终过去,冰封的轩辕如初春融雪,处处生机盎然。
黎若熙还是走了,走时没有说她要去哪,但荌荌相信,她一定是回了草原,回到她与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子初次相见的地方,再续他们的奇缘……
荌荌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跟着挽云回宫。在进都城前,荌荌拉着挽云去了趟衣饰店,换下心爱的一身鲜艳欲滴地红衣,选择了与之截然相反的素雅淡黄,还让老板量着做了个严严实实的罩头斗笠,里三层外三层一裹,纤细的身板顿时臃肿得像个妇人。
对这样的丑化形象工程,荌荌自己很满意。挽云瞧她这么热情的将自己打扮成另一番模样,想也知道定是为了不让梁叶认出来,不由心疼得直叹气,“荌荌,我知道你不想让梁叶内疚难过,但你就这么一直藏着掖着难道不会觉得委屈吗”
忙着梳成妇人发髻的荌荌手头一顿,嘻嘻笑道,“不委屈啊!对外,挽云姐姐就说我是你妹妹,不能再叫荌荌了,改叫……叫……”
领略过她的文墨水准,挽云一头黑线竖掌,“小花小红小兰小黄小黑以上名字拒绝出现!”
“小糖!”荌荌眼底唰地一亮,“就叫小糖!怎么样”
“小糖”
挽云想想,觉得这个名字比之小花小黑之流还是要好很多,便也勉强默许了。
回到都城那日,师叔早已接到消息侯在城门口上,老远地见了挽云,深吸一口气火力全开飞也似的撒开腿奔向她!路边百姓只见一个肥胖老者宛如从天而降的陨石,声音在空中颤抖成了几瓣,激动中还带着哭腔,震天雷般的高呼大呼:“丫头!”
挽云一抬眼就见一肉球向自己,眼皮一跳果断闪开,可怜的师叔嘭地一声就撞到了地上。
“回来了”
同样侯在城门口的梁叶也迎了上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挽云。他的身侧是白花了头的白渊国师,见了挽云颤颤就要下跪,“老臣……恭迎皇后娘娘!”
“白国师你这是做什么!什么皇后娘娘”
挽云傻了眼,倾身便要去扶。却见周围百姓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嘈杂叽喳的说话声忽然停止,都城门口挤挤攘攘数千人竟安静得像空一人一般。
一袭白衣,绝色容颜,挥笔借兵堵北宫,单枪匹马擒太子!
百姓们噤声,用几近膜拜地眼神看着这春日灿阳里的白衣女子,风中猎猎写卷起她的衣袂,谱写一代绝世女子的辉煌传说。
是她……是她!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百姓们一个接一个跪下,城门口守卫的将领也翻身下马,“噗通”一声跪倒在这融融春风里,重重一个磕头落下。
风里似乎还盘旋着些微的血腥气味,那是数天前北境大战吹来的残余气息。那些逝去的生命,掠过痕,可是某些留存在心上的印记,永难消除。
若不是眼前这位白衣女子,这样逝去的生命,会更多,更多……
“你们……”
挽云还没摸清这是什么情况,百姓们的呼声霎然而起,震天动地般一遍又一遍盘旋都城上空不散。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城门之内,数过往百姓们注意到城门口一幕,也随之跪下身躯。城里城外,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呐喊,震天喊声渐渐汇成一片激荡的潮流,卷过这带着血气的风,迎来另一片春日清新。
有些事已过去,却应该永远铭记;有些恩情以言谢,唯有屈膝磕头,将所有崇敬尊重尽献于她!
一声万福,不足以表达百姓们对这白衣纤细女子的所有情感。家国安定,驱除北匈,此等风骨,男儿不及!皇后之位,她当之愧!
“什么皇后”挽云一头雾水,被这么多人用肉麻兮兮的眼神瞅着她浑身不自在,抓过梁叶一个劲地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头,卢高命人快马加鞭将事情经过报回了皇宫,你的英勇事迹已传遍了轩辕,举国上下都知晓有一位神勇的女子于战火纷飞中保全了轩辕,现在你可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了!”师叔从土里爬起,骄傲得眉飞色舞的,说话间又想起什么,低头在怀中掏啊掏啊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捧出那刻有“轩辕”的碧蓝令牌塞回挽云的手里。
“这个,卢高派人一并送了回来。燕儿捧着看了很久,后来孤身一人进了御书房,出来时已捧着她代翎儿下的诏书,昭告天下封你为芙蓉皇后……”拍拍挽云的肩,师叔豪迈大笑,“丫头,现在你已是轩辕国母了!一国之后,翎儿的正妻!”
“皇后”
挽云眉心一颤,她环顾四周匍匐跪地的百姓们,心里蓦然揪痛。
妻子……翎云不醒,这妻子的身份由六公主册封,又有何意义
“挽云姐姐,恭喜你,终于成了翎云哥哥的正妻。”荌荌不懂挽云眉间的忧愁,开心的从她身后探出,扶着她的手哑声贺喜。
“这位是……”
一直没说话的梁叶此刻竟很快将目光扫了过来,锐利地将不知打哪冒出的荌荌从上打量到下。
荌荌揪紧了衣袖,心虚地蹭着往挽云身后躲。
“她叫小糖,是我小姨的女儿。”挽云一抬袖阻隔梁叶探究的眼神,继而朝向伏地的百姓们,“各位不必多礼,请起!”
跪地的白渊被挽云扶起,扶着胡子颤颤道,“老臣奉太后娘娘之名,与梁叶公子同来接驾,特为皇后娘娘诊脉,看娘娘腹中胎儿是否安好。”
“太后娘娘呢”挽云伸出手臂任白渊和梁叶捣鼓,转脸看向师叔:“她在宫中吗这些日子她可好”
“不好。”
师叔断然摇头,“接到华州送回的一封信后,燕儿便病了,将自己天天关在寝宫不愿见人,也不知是怎么了。”
挽云呼吸一紧。
难道……
师叔继续感慨,“这些日子怪事真多,鹤群整天整天的念佛,谁也不理;燕儿痴痴怔怔,不愿见人;最神奇的是宫门口来了个疯子,天天一本正经请见燕儿……哼!真是荒唐,一国太后岂是谁人都能见的疯了疯了!”
“求见太后”挽云倒是来了兴趣,“那人什么模样”
师叔想啊想,抓耳挠腮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今日出宫时老远瞧着人模人样的,旁边停的马车也挺华贵,估计也是个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