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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是用蜀中常见的水果：鲜枸橼为原料所制，洗净切碎，同饴糖一起蒸熬，以枸橼稀烂为度，再加点蜂蜜，调制成酱，能保存很长时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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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人好甜，近世的帝师扬子云，古时的司马相如，皆是如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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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过半，马援却滴酒未沾，只让侍从下去，剩下他与阿云，骠骑大将军便以这小小枸酱为引，说起了正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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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援告诉阿云，前汉孝武帝时，有一位汉使名叫唐蒙，他奉命去南越国，也就是如今的交州出使，在其国都番禺，居然吃到了蜀中特有的枸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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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蒙大为惊讶，当时汉人以为，南越与蜀地山川阻隔，无法直接往来，而长沙国与豫章郡边关，绝无蜀枸酱转手南卖的记录，南越人怎能搞到这种东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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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南越人亦不知此乃蜀地产物，只说是从夜郎国运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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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援看着阿云：“云偏将，汝说说，这是何缘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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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虽然没读过史书，但也能猜到大概：“莫非从蜀地经牂牁夜郎，有条道路，直通交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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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马援以手蘸水，在案几上画了地图：“交州西北苍梧等地，有一条大江，牂牁江（南盘江），宽广数里，枸酱便由此而来，越人称之为牂牁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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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蒙回到汉朝后，问住在长安的蜀地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馀步，足以行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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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蒙这才确定，从蜀入夜郎，走牂牁江，可以直达岭南！这是一条汉人过去从未知晓的新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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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南越王赵氏立国近百年，黄屋左纛，地东西万余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之主也。汉武帝早有兴兵统一岭南的打算，但若大军从长沙、豫章征讨，基本都被五岭阻碍，水道多绝，昔日秦军南下的灵渠，又被南越军扼断，难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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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蒙遂上书提议，汉朝若能招抚夜郎，发其精兵，浮船牂柯江，直袭番禺，将成为消灭南越的一道奇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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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方有唐蒙晓谕夜郎归顺之事，虽然闹出了‘夜郎自大’的笑话，但夜郎王最终还是归附于汉，于当地设置犍为、牂牁两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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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一步，唐蒙以牂牁袭岭南之策算水到渠成了，但终究还是未能实现，因为……南越亡得太快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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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原本派遣驰义侯，带领八个校尉，以巴蜀罪人和夜郎人为主力，直下牂牁江，策应其余四路。没想到牂牁发生叛乱，第五路军好不容易平定骚动，结果才得知，其余四路已经轻取南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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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援停止了讲述往事，他相信，阿云已经听懂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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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蒙遗策，虽未能用于平南越国，如今却可用于堵截吴王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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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一震，明白马援召自己密谈的原因，立刻正襟危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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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近日藏于江东的细作频繁传回消息，说刘秀以亲信朱佑为交州牧，坐镇番禺，大将王霸与臧宫二人，携带兵马两万，被派去交趾征讨骆人部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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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魏军已经在长江各处大造船舶，按照第五伦计划，一旦时机成熟，士卒熟悉水战后，待后年，也就是武德十四年（公元38年）春夏之交，益、荆、徐、扬二三十万大军就可发动平吴之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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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口，刘秀不忙着巩固大江防线，反而分兵去交州，怎么想都不合常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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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刘秀是为了给自己南逃做准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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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援道：“陛下以为，刘秀恐怕想效仿赵佗，凭借岭南之地，作垂死挣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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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骠骑大将军统辖的凉、益西军，其任务就是阻止这一事情发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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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援的计划中，后年春，他的主力将从巴郡以南陪陵，直入武陵郡，进而攻占荆南零陵、桂阳，形成对长沙冯异部的包抄，让他无法南逃岭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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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马援还有另一手绝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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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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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援对阿云道：“吾欲以汝为偏将，扩编氐旅为万人之师，在犍为郡僰道整训，入冬后，南方暑热瘴气暂消，汝带领偏师，下五尺道，经朱提东入牂牁，驻夜郎校尉，进而找到牂牁江，设法造船，沿江袭郁林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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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刘秀是否真的打算南遁交州，西军的阿云，将成为魏国打入岭南的第一颗钉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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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正事完毕，马援才令人置酒，骠骑大将军敬了受宠若惊的阿云一樽，说了一句让他心驰神往的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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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为陛下收牂牁，取郁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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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封侯之功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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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阿云登时起身，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又朝长安方向作揖，动情地说道：“蒙陛下、大将军信任，此番南下，小人愿为‘马前卒’，哪怕入于水火，亦百死不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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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和阿云当初奉命北上行刺魏将时，对荆邯的承诺，一样真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