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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这和他无关……射出这一箭的,完全是我自己的力量!)
心下骇极,盖阿服此时已然察觉,对方灌注入体的力量固然强极,却止于体内,并无半分作用箭上,换言之,对方的那一道力量,根本只是引导阿服自己去运气发力,指点她一道射术法门而已。
“这就是‘专注’……箭术的根本,在练出这种专注之前,不应该学习其它任何技巧。”
低沉的声音,中间更似乎有着莫名的惆怅,一边说着,一边一翻掌,中指点住阿服颈后,道:“因为,真正的‘技巧’,是这样的。”
强劲力量再度涌入体内,但今次已有准备,阿服全不抗拒,更松驰心神,去全力感受、顺应那力量的引导。
(原来,如此?!)
与前次冲击经脉不同,今年的力量只在五官游走,而,随着这力量的引导,阿服更惊讶发现,周围的一切,竟变得分外巨大,一丝发,粗如梁,一呼吸,如风暴,张眼望去,自己,竟能看到太阳的温度,听出风的流动,察觉到周围环境的每个细节……一切,尽在掌握!
“所谓‘技巧’,只有一条,那就是‘熟能生巧‘……当能把针眼看出井口大小时,技巧,自然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右手不自禁的一动,发矢再度离弦而出,却与方才不同,竟似游鱼般,在风中飘忽游走,转眼已刺杀两人,皆是击破太阳后,自右眼钻出,若非阿服此刻连空气流动也能看得清楚,断然领悟不到此箭妙处。
(这一箭,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此刻的风向……不,不止,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此刻的一切,若日影稍移,若风力稍变,这箭便没可能再有这般威力。)
阿服箭术委实已算不凡,若不然,也不能化身“朱有泪”,将朱家宿老一一刺杀,但,与这个人相比,她的所谓“箭术”,简直就是笑话!
“专注、技巧,当这两样都已掌握时,才可以去作更深修习,亦只有如此,你才能真正将那些招数掌握。”
感觉到对方以左手大指按上自己后颈,阿服如今已有经验,正待放松身心,全力领悟,却不料,今次的力量,竟如九天雷火,又似万千刀兵,疯狂卷入,摧经脉,击五内,端得痛不可言,竟令阿服几乎昏将过去!
“还是差一些啊……”
意识几乎完全丧失,只能依稀听见对方的轻声叹息,这却也似是一个提示,令阿服咬紧牙关,尽最大力量凝聚心神,去拼着命多作一些记忆和领会。
恍惚间,她已不知自己是如何张手发箭,恍惚间,她只能依稀听见对方阵中传中似乎是伯羊的怒嘶……恍惚间,她竟不知对方何时自自己身后离去。
“你……你是谁?”
心意全为那一箭所慑,阿服甚至连指挥自己的身体也作不到,一失支撑,立刻软软倒下,而回答,则是从远远的前方,从追着伯羊而去的那一点灰影中传回。
“你可以叫我作……朱有泪。”
本该因这名字而惊讶,但……今天,阿服实在已经历太多。
无力的倒在地上,张大眼睛,望向天空,亦望向那一抹系在朱家堡最高处,已在空吹雨打中变作暗淡的一抹残红。
“决生死……哥你始终没法练成,甚至连头绪也找不到的九杀神技,原来,是这个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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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帝象先一行赶到朱家堡时,就连山贼的尸体,也已被收拾干净了。
淡淡的笑着,阿服以“朱大小姐”的身份表示着对来援一众的感谢,这令诸人极为震惊。
而当阿服要给大家一个“解释”时,一个捂着腰间,一跛一跛跑回来的人却先抢先喊出了声。
“阿服!”
帝象先等人扭头看时,却见敖开心咧着嘴角,也不知是痛是爽的神情,更对众人视若不见,只向着阿服跑过去。
(喂,开心,你手里怎么还攥着一片布……这是?兄弟你好大胆啊……而且这样还敢跑回来?!)
阿服却顺势道:“既然敖龙将回来了,便由他替奴家解释吧。”便丢下被众人围住的开心,率众家丁离去。
得知伯羊的一切盘算,众人恍然大悟。却怎么也猜不到那种情况下,阿服是怎样击退了他。但既然阿服一脸“…这是秘密”的样子,众人自然也不会再问。
一场风波过去,各人亦要踏上各自的归途。
在离城之间,敖开心再次向阿服认真提亲,并得到柔韧的回绝。
“想要娶我,可以……”
带着淡然却不可动摇的笑容,阿服道:“兄未娶,妹不嫁,兄未归,妹不出。”
“公子若然有意,就请先把我兄长找回来吧。”
“没问题。”
拍着胸膛,敖开心表示说,最怕是无从入手,只要阿服肯划下道儿,那便有办法。
“我说,你哥叫什么名字?”
“……朱子平。”
在敖开心纠缠朱子慕的时候,帝象先约谈孙孚意,含蓄表示了招纳之意,却被其拒绝。
“我本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脸色居然有点惆怅,孙孚意表示说,孙家的立场,孙家的想法,那些都和他无关,现在是孙无碍作主,将来,会是他哥哥作主。
“不过。”
怪异一笑,孙孚意告诉帝象先,他近来倒是常常有个想法,想去见一见他的“二叔”。如果这个消息被官府知道了,还希望帝象先帮忙把事情压一压。
“莫误会,我绝不会想去‘投贼’啊。”
举眼望天,孙孚意喃喃表示说,自己只是突然想去看看这位“二叔”,想向他请教一些为人处事的心得。
“我尝听说,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志气的人,当年更曾和今上是好朋友好兄弟……”
一句话说出,帝象先已然微微色变:因为很多可以理解的原因,帝少景登基前的那段历史,于今几乎便是禁区,虽无严令,却无人敢言,饶他身为帝子,很多事情也只有影影绰绰的了解。
“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自禁间,声音中已透出莫名威严,但这对孙孚意却不会有用,带着苦恼的神色,他抓抓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所以想去问问二叔……”
“我爹总是挂在嘴边的‘红颜祸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从来都见帝少景以“严父”的形象出现,自然帝象先也不知道当年他跟孙无法有过什么瓜葛,更不会觉得他跟“红颜祸水”有什么关系——帝少景极是勤政,后宫妃嫔少得可怜。
而在此之前,帝象先收到释远任留下的信函,告诉帝象先,自己经已远遁,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日后,可以自去向人王求教。
(果然,是义父的布置吗……他们老一辈人的事情,还真是难以琢磨呀……)
凤阳城外,脸色苍白的伯羊,被“朱有泪”持住,却似乎并无敌意。
“……为什么?”
面对似可穿透人心的目光,伯羊终于崩溃,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从小,我就喜欢玩火,因为火是一个好东西……穷的、富的,一火过后,众生平等。”
初代药王本姓孙,,药王谷自创建之初,其实便是孙家的分支力量,只不过,就算多数药王弟子自己也不明白这一点。
“比如,我那个被公认为天才的师姐。”
作为药王谷下代最被看好的弟子,亦是最聪明和善于应对的一个,伯羊被认为是前途无量,今次派他出来,原也是对他的培养和重用
“可以帮助孙家的少主来求亲,和帮助孙家下属朱门反噬本家,将凤阳掌握,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这真是一种荣耀。”
在伯羊自己,也有着勃勃的雄心,要借助这个机会,在门派中,和在孙家眼中取得更高的地位。
但,在见到朱子慕之后,所有的计划,就都被伯羊遗忘了……
(温柔的天使在天堂门口。
低低地垂下头,十分耀眼,
而阴暗的和反叛的恶魔
这时候正飞临地狱的深渊.
否定的精灵,怀疑的精灵
抬头观望着纯洁的精灵,
它第一次模模糊糊弄懂
感动的无法抑止的热情.
“请原谅,”他说,“我看见了你,
你并非徒然的向我荣耀:
我并非憎恨天上的一切,
并非世上一切我都不屑一瞧)
没有人看出:在伯羊随和、灵活、谦恭的外表下面,有一颗疯狂的心!
“朱大小姐的画,我来之前看了很久,那让我迷惑。”
和敖开心一样,伯羊自那画卷中所读出的,远非画力或者容貌那样的的东西,而是一些更深,一些阿服在挥笔作画时,自己也没有留意,就在挥毫间渗于纸上的东西。
……一些,将伯羊深深吸引的东西。
若仅止于此,伯羊还可自控,尤其是来到凤阳,亲眼见到朱大小姐,发现她虽然美极,却并没有画中那种奇特韵味时,伯羊更是觉得,初见画卷时那砰然心动,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但,随着事情的发展,假象被慢慢剥落,伯羊更在惊愕中发现,朱家竟然玩了一个捉刀人的把戏……那相貌平凡的随身丫头,竟然才是真正的朱大小姐,更极大可能就是那个化身修罗,在黑夜中肆意收割生命的朱有泪。
“当我留意时,当我去认真观察时,我终于明白……就是那个人,那个作画的人,那个令我初次知道何谓‘心动’的人。”
生平第一次,伯羊终于“失措”,但,和其它人不同,每一滴血都已毒如蛇冷也如蛇的他,很快已平静下来,更用冷冰冰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可能。
审视的结果,是“绝无可能”。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伯羊甚至希望,靠着这次失败,将自己的心境修补齐全。唯,数日下来,他不仅没能安定心意,反而产生了更大的波动。
一向以自已的出身贫寒为傲,更相信若有世家背景、资源支持,必能胜出那些纨绔子弟无数,对自幼曾经过无数挫折羞辱的伯羊来说,这一直都是他赖以找到平衡的心灵支撑,而少数几次与官宦子弟们的交流,更让他坚定这一认识。
但,今次的凤阳之行,却将他的世界观,彻底击碎!
孙孚意、敖开心、帝象先……与天下最顶尖的这批世家子们相处之后,伯羊发现,的确自己仍有资格傲视齐野语和左武烈阳,却必须在敖孙等人面前低头。
“没有家荫……即使没有家荫,即使他们不是孙家少主敖门龙将……朱大小姐,仍然会选择他们。”
“……我,从来没有败得那么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