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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孟拿出黑色的小口袋打开,我数了数,里面只有十几个铜板,三个铜板一个包子,如果是我们四人,才刚够每人分一个包子的。

“我们去给阿来看病。”子孟做了决定,“大不了我们饿一天。”阿来听见这话却哭起来,泪水从他乌黑的大眼睛里流出来,把脸上的黑污洗去一片。阿来也没说什么话,我们都知道他心里和身上都是不好受的。

我们跟在子孟身后,他七拐八拐的带我们进了一条小街,我从没到这边乞讨过,不知这是哪里。子孟在一间贴着对联的木门前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起门来。

不久,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人,穿着黑衣,袖口被卷起,头上戴着白巾,看起来不像那些蛮横的人。他似乎认出了子孟,脸上笑了起来。

“进来吧,孩子们。”我们跟着进去一个房间,这里是放药材的地方,靠墙的大柜子里密密麻麻都是贴着字条的抽屉,我识字不多,却也认得“三七”几个字。

“老先生,我求您帮他治治伤吧,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子孟一进去就拉着阿来跪倒在地,向老人求情。我是第一次看子孟这般,我们乞讨时,子孟一般是坐在地上,放个破碗,但不会像寻常乞丐那样时时刻刻向过路人卖乖讨钱。现今子孟也下跪求情了,小乞丐的尊严真的一文不值,我不禁难受泪流。

老人让阿来脱下衣服。我们这才看得清楚,阿来瘦骨嶙峋的身体上,不仅是手臂,肩背和胸膛都青紫了,那些混蛋真不是人。老大夫叹了一口气,走到柜子前,从小格子里拿出一瓶金疮药,细细的倒在阿来的手臂上,还拿出白布条给阿来包扎好。

“他背上的伤需要吃点消除炎症的药,手上的上每天倒些金创药就好。你们拿了药罐和药回去,每天给他煎服一次,吃完药就好了。”老人是对着我说的,我接过药包和药罐之后,老人便摆摆手,示意我们离去。

我们感激不净,不停给老大夫磕头,在这里几个月,从没遇到这么好的人。我和一边的小乞丐一起搀扶着阿来,准备叫子孟一起回去。子孟没有移动步子,而是转手将装着铜板的小袋子递了过来。

我怔怔接过,为什么子孟认识老医生,为什么老医生会不要钱给阿来医治,为什么子孟的脸上都是对我们的不舍和难过。

“我以后有空了会去看你们的,阿来,你伤好后要照顾好言言,也要照顾好大家。”子孟还没说完,老医生就重重咳了一声,示意我们可以离去了。

啪的一声,药庐的门被重重关上。

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回到义庄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把阿来安顿好。直到半夜,突然响起雷声,我才怔醒。

这几个月里,爹爹和娘亲没了,现在,子孟为了救阿来,也不在了。以前的打雷天里,子孟会陪我说话,讲各种小故事,让我不再想过去的事。现在,子孟不在身边,我一闭上双眼,满身是血的爹爹娘亲又出现在脑中,还有那个黑衣哥哥,他站在岸边,我却被溪水推着,向他流去。

旁边的阿来他们都睡着了,没了子孟,他们还可以睡得安稳,但没了子孟,我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了。

以前村里头的大娘们常说,孩子的眼睛最是纯净,可以看见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听说,义庄的前院又送来很多尸体,各种死状都有。我紧紧攥着阿来的衣角,泪水不停流着,希望白天早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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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孟走后七天,药吃完了,阿来身上的伤口也恢复好了。我跟着阿来继续蹲着乞讨,却常常想,假如那群黑衣人没有到我家里,我现在肯定是一个有爹有娘的快乐孩子,还有好看的衣服穿,不会像现在这样脏兮兮的。

我记得那个药庐的路,经常偷偷跑到药庐那边。药庐的门大开着,老大夫在前面替人看病,子孟就在后面不停的磨药抓药,忙个不停。子孟换了新的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和那个大夫一模一样的,只是个头稍小一点,看来子孟现在的生活比当乞丐时好多了。

子孟忙着事情,没有看到我,几次之后,我也不再去偷偷看子孟了。

跟着阿来,每天也可以裹腹,傍晚时分吃包子,是我们这群小乞丐最快乐的时光了,一个包子,几口吞下,就可以撑着我们好几个时辰,等到白天再饿起来,就不停的喝水,喝饱为止。义庄里的小乞丐还剩11个,我除了阿来,和其他人都不是很熟。

一日清晨,我在半睡半醒间被推醒过来,我跟着阿来到东塘继续乞讨。

“好可怜的小乞儿啊,没爹没娘的,劳烦善人们赏点吃的吧。”阿来的声音不大不小,凄惨的洽到好处,我们每晚回来在溪水边洗脸,早上又再次用泥把脸糊上。路过的人看见这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有善心的,也会扔几个铜板。一天下来,吃两个包子是没问题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东塘的街道宽大,人也多。我们一上午就讨到了几十个铜板,阿来眉开眼笑,对我说,“言言,我们这几天都可以吃饱了。”

我也开心的笑着,饿了,比什么都难受。吃饱,比什么都开心。

这时,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安静起来,旁边是卖脂粉的小摊子,很多年轻姑娘们都挤在一起,本来她们还在兴奋的讨论着芙蓉粉和玫瑰粉哪个更好,突然,她们安静了下来。

我抬头去看,只见姑娘们都闭上了嘴,用小扇子轻轻遮住眼部以下的五官,十分娇羞的模样。一旁的街道上,几名男子骑马走过。为首的男子清瘦俊逸,穿着黄色的衣袍,一双桃花眼不停看向街道四周,惹得妙龄姑娘们分外娇羞。

这男子不知是有意无意,桃花眼随意瞟过我和阿来,片刻后又醒转似的转了头,直直看着我,他轻轻一笑,旁边的女子们呼声更高。我却很不安心,这不怀好意的笑,似是看猎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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