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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你把它当成故事听好了。我父亲是本地的一名教师,我们国家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国家政策的变化,于是便将家里那一楼一底的房子的一楼改成了一个小饭馆。那时候这个地方还没有改成市,就是一个小县城。很快他就成了本地的第一批万元户之一。当时的情况你可能是知道,人们的工资也就是一个月三十来块的样子,所以那时候的万元户可不得了。可是在这个时候父亲却立即关掉了小饭馆并辞了职,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他疯了。我母亲也因此和父亲大吵大闹了一场。但是父亲却没有一丝的退缩,他花了五百块钱去贿赂了当时的建设银行的行长就承包到了他们准备修建的大楼的土建部分,于是他就开始当起了了包工头,几年时间不到他就拥有了几十万的资产,成为了本地最有钱的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放弃了建筑行业,转而去开矿,他是我们这个地方第一个开煤矿的私人老板。可是那些年他也被累坏了,结果在一场大病过后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刚刚初中毕业,为了继承父亲创下的基业,我只好辍学。其实呢,我读书时候的成绩极差,我正好就此逃避读书。呵呵!来,我们边吃边聊。”
我们共饮了一杯酒,他继续道:“一个人调皮有好处。我读书的时候仗着家里有钱经常和社会上的那些人交往,当时人们将社会上那些没有工作、整天四处游逛打群架的人称为‘二流子’。我在读初中的时候 就成了我们这个地方二流子的一员。接手了父亲的煤矿后,煤矿周围有人看见我年龄小就想来欺负我,结果还是我那些社会上的朋友帮我忙才让我在这个地方站稳了脚……”
我笑道:“这个帮忙可能就是去打架吧?”
他笑着点头道:“是啊。那一场架打得好厉害!煤矿周围有一个人的手被我们这群人当场砍断了。帮我的有一个人当时就被抓进了公安局,我也被拘留了几天。这件事情让我有了深刻的教训,从此我尽量地不去触犯法律。但是很多事情是自己不能预料的。几年前,我的一个煤矿,呵呵,那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好几个煤矿了。我的那个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结果死了好几十个人,这可是天灾人祸。我的钱被赔了个精光,同时还被判了刑。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我年轻孟浪的时候倒没有出这么大的事情,结果后来战战兢兢怕触犯法律却反而地被关进了监狱。”
我顿时有些顾忌起来:“你蹲过监狱?”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神情的异常,点头道:“是啊。蹲了三年监狱。其实监狱里面并不像小说和电影里面说的那么可怕,监狱里面的警察对人也很不错的。出狱的那天,监狱的政委找我谈话,他问我:‘你出去后怎么生活啊?’我回答说:‘只要我出去了,就会找到钱的。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政委还很怀疑,他说:‘但是你不能乱来啊。’我说,那是肯定不会的。
从监狱出来后不久我就离开了本地。因为我知道自己的那种身份在本地是很难得到发展。我首先回了一趟家找到了我以前的那些哥们。那些被人们称为‘二流子’的人虽然被正统人士看不起,但是他们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品格,那就是豪爽。他们轮番地请我喝酒并给我凑了一笔钱……经过思考,我直接到了广州。那时候广州可是我们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啊。但是我只有初中文化,去找了很多工作都没有人愿意用我。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在那种情况下我一点都没有着急,在那段时间,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报纸。”
“看报纸?看招聘广告?”我问他道。
“最开始是。但是我后来便不再去看那些招聘广告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很难从那上面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主要是去看各种供货消息。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份报纸的中缝看到了一则广告,从此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征婚广告?我忽然想到岳洪波给我开玩笑的那句话。
“那是一则代理广告,上面只有略略的几个字:本公司寻药品代理商。就这几个字。我当时看了后便知道自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了。我当时的分析是:这个公司肯定很小,而且没有什么实力,不然他们是不会登这么小的一个广告。最关键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往往不会过多的去选择客户的身份。
根据广告上的联系电话,我找到了那个公司。其实那不是一个什么正规的公司,也就是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有一间破旧的房屋在办公罢了。那个公司的人热情地接待了我,我说明了来意后他们便给我拿出了他们产品的资料。
据他们讲,那是一种治疗癌症的药物,名字叫白细胞介素-2。这个药你应该知道的,是吧?”他问我。
我点头道:“知道,它的作用主要是抗病毒。这个药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用于抗肿瘤的治疗,而且一度使用得较为普遍。但是效果却很难说。”
他笑了起来:“是那样的。不过癌症病人却总是对自己的生命抱有一线希望,这就决定了那种药物使用的量将会很大、市场前景很好。我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经过谈判,他们给我的价格是每一支三元。而它用到医院的价格却是九十元!我将身上的大部分钱都换成了药品然后回到了江南省。”
“你不怕那药是假的?”我问。
“我看了他们所有的资料并询问清楚了他们药品的来源。原来这个公司的人全部是一家生物制品研究所的职工,他们每天从单位偷偷拿出一些药品出来结果就积少成多了。他们几个人当中有人偷药品,有人偷包装和商标,还有相关的宣传资料。这样一来,那个药品就和生产厂家出来的就一模一样了。”他解释说。
我大为惊讶,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顿时对他的故事更加感兴趣:“然后呢?你是怎么把那些药卖出去的?”
“那时候的医药市场和医院的管理可比现在混乱多了。如果是放在今天,我是不可能做到当时的那种成绩的。”他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医院的科室是可以悄悄进药的,他们只需要对病人讲,有一种药可能会对癌症的治疗有一定的效果,那些病人就会迫不及待要求使用。当然了,科室只能收现金。对于那些癌症病人来讲这可是救命的一线希望啊。我到了江南省省城后便分别去找到了各大医院肿瘤科的主任,私下许诺每一支药给他们五十元的回扣,他们都欣然同意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这种药用在病人身上的剂量是每人每天十支。呵呵,那段时间我的工作除了按时给医院送药以外就是喜滋滋地数钱了。”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神话般的传奇故事,不禁就开始神往起来。同时我也想不到自己面前的这位现在的煤矿老板居然还有过卖药的经历。
我笑着问他道:“我们医院你当时也去了的吧?”
他没有回答,端起酒杯朝我示意了一下,眼里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酒喝下后他继续说道:“这个药品我只做了一年的时间就没有继续做下去了。我带着赚到的钱又回到了这里,我的家乡。”
我很奇怪:“为什么啊?难道被查处了?”
他摇头道:“那倒不是。任何东西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出现恶性竞争,特别是暴利行业。在做了大半年时间后,我就发现市场上出现了大量的不同厂家的同类药品,而且价格被慢慢地被压了下来,给医院科室的回扣也越来越高。我又坚持了两个月便果断地放弃了,因为我知道,再做下去就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煤炭和矿产资源却不一样,它们是属于不可再生的资源。我相信只有它们才是永远暴利的东西,而且还不怕竞争。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我直点头。我想不到这个初中毕业生居然会有如此的见识和胆略。
我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尊重。一个有本事的人是永远值得尊重的。
“凌院长,我今天给你讲我的故事就是想说明一个问题。”他又对我说。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去抓住最开始的机会。我的父亲是如此,我后来的经历也告诉了我必须如此!”他说得简洁明快,掷地有声。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绝对不会这么唐突地、随便地来给我讲他这样的故事的。我肯定他一定还有下文。
我主动去敬了他一杯酒然后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他很高兴:“跟你们这种高级知识分子打交道就是好啊,我还没有说出来你就知道啦。”
我朝他微笑,心想鬼才知道你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呢。
“我们这个地方发现了银矿,才勘探出来的。”他神秘地告诉我说,“而且矿床还很不小,矿石中的含银量也很大,所以我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我不解地看着他,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市里面是曹市长在分管这一块。但是我不大敢去找她……”他说。
我顿时明白了,他是想通过我去给小月讲这件事情。
我摇了摇头,道:“我是不会去干涉她的工作的。”
“没关系,我不会过分为难你。其实曹市长才到我们这个地方不久,她也不会轻易地答应别人办这样的事情。不过我和市里面的其他领导的关系都还不错,我相信办这件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随即说道。
我更加地迷惑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他笑道:“凌院长,你和曹市长这么年轻就到了现在的位置,这说明你们上面有人关照你们啊。我都打听过了,曹市长可是省委组织部安排下来的人呢。”
我有些不耐烦了:“别说半截话,有什么就说完吧。”
他叹道:“最近国家的政策发生了变化,矿产资源的批复权被收到了省里面去了,现在是由省国土局下面的矿产资源处在管这件事情了。我刚才讲了,我们本地的事情很好办,只要到时候曹市长不反对就行了,关键的是省里面。我知道你在省城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此人能够有今天绝对不是侥幸。
“省国土局?我不认识里面的人啊?”我摇头道。
他却不管我的态度,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喏,这是五十万,你拿去跑上面的手续。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两百万,还有今后银矿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看怎么样?这个钱不算受贿吧?”他说着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样把这五十万随手地放到了我的面前。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相信我不会拿了这钱不去办事,还有就是,他相信我能够办得到。
他的这种魄力确实让人佩服。
他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很诱人。去找钟副省长?我顿时在心里摇了摇头。
我忽然想到了两个人:秦连富和皮云龙。秦连富就不说了,以他在省政府那么多年的工作经历应该是可以办得到这件事情的。皮云龙的父亲是本省房地产的老大,也应该和国土部门有着非凡的关系。
但是我仍然有些犹豫:“我问了再说吧。”随即将那张卡朝他推了回去。
“你先拿着。办这么大的事情不花点费用是不可能的。”他却再次将那张卡朝我推了过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你等等,我给钟省长的秘书打一个电话后再说。”
“钟省长?你认识他?”他欣喜地问。
我自得地笑了笑,然后开始给秦连富打电话。
“秦县长。”他一接电话我便叫道。
“兄弟,怎么这么客气呢?难道你对我有意见?”他在开玩笑。
我急忙改换称呼:“秦大哥好!最近在忙什么呢?”
“唉,瞎忙呗。县里面的事情太繁杂了,搞得我整天焦头烂额的。”他叹息着说。
“得,你那么能干,哪还有什么事情让你为难的啊?”我奉承他道。
“有事吗?我马上得开个会。我下周回省城我们再聊行不行?”他说。
“太好了!那你到时候一定给我打电话啊,我们好好聚聚。”我很高兴。
“你肯定有事情找我。说吧,简单说说。”他确实很聪明。
“你认识省国土局矿产资源处的负责人吗?”我直接问他。
他却笑道:“我从来不去找他们那里的什么处长,我要找的话就直接找他们的局长。”
我大喜:“找局长当然好啦。行,你开会去吧。我们在省城见面后再说。”其实这句话我是说给身边这个人听的。
“太好了。这位秦县长就是钟省长的秘书?”他问。
我点头道:“是啊。是钟省长以前的秘书,现在在一个县当正县长呢。”
“太好了。今后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可以吗?”他高兴地问。
我高深莫测地道:“以后看机会吧。”
这顿饭我们吃到下午接近四点钟才结束,离开的时候他将那张银行卡强行地放在了我的上衣口袋里面。
回到宾馆后我狠狠地睡了一觉。酒后的睡眠真的很舒服。
小月将我从睡梦中叫醒了。
“你中午去喝了酒?”她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