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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泉跪坐在矮桌面前, 手里拎着毛笔,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一身朱红色的木人。
纸人躲在不远处悄咪咪地看着这里。
梁泉伸手把木人给拎起来,然后又抬头看着躲得远远的纸人, “你给我过来。”
纸人垂着纸脑袋跑过来。
梁泉伸手敲在它脑袋上,虽然没有任何的威力, 但是还是让纸饶脑袋低得更低了。
“有了伙伴, 怎么比平时还爱玩。”
梁泉寻常的时候喜欢画符,画符是让他冷静思考的方式,某种程度而言,这对他来也算是消遣的方式。
他包袱里面常年备着朱砂和黄纸, 今日刚打开包袱,没在该有的地方看到朱砂盒子时, 他就有些疑惑了, 没想到寻到了后, 打开一看,里面咕咚泡着一只木之精华。
木人刚刚化形清醒没多久,梁泉也知道它有些呆呆愣愣的,平日里一直是纸人在带着它玩闹,这背后到底是谁引得它做出这样的事情,显而易见非常清楚。
梁泉抱着木人离开了盒子,罚纸人在桌面上待着不准动, 回头去给木之精华清理了。
等杨广沐浴出来后, 就发现这屋内就只留下了一只垂头丧气的纸人。
纸人不比木之精华, 木之精华是集地之造化, 最终才有了这么一只,但是纸人是梁泉用特殊的方式造出来的,眼下也只有两只,平素里是表达不出什么表情。
另外一只纸人以前从未醒来过,刚清醒的时候就被梁泉赠予了巷神,而梁泉身边带着的这只纸人,已经有了很多年的陪伴。
哪怕纸饶纸脑袋并不能表达出什么表情,但是杨广看着它做出了抱膝的可怜兮兮的动作,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它又闯祸了。
杨广把擦头发的巾子随意地丢到了窗台上,在纸人面前坐下来,“行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纸人犹豫地看着杨广,然后伸出的胳膊。
杨广垂头想起他原本胸前应该有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微动,“你又带着不点去玩闹了”
纸人嗖地一下把胳膊给收回去了。
杨广勾唇,“你还知道害怕”
纸人显然默默变成一张纸,平摊在桌面上不动弹了。
等梁泉带着清爽干净的木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着杨广手心正揉搓着一团纸。梁泉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那是纸人。
还没等梁泉些什么,纸人在杨广的掌心松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三两下扒拉在杨广的大拇指上,的脑袋磨蹭了两下,意思非常明显。
纸人:好玩!还要!
杨广:“……”
梁泉把木人也同时放在了杨广的掌心中,看到恢复了原来样子的伙伴,纸人也一下子忘记了杨广,一把就扑在了木人身上,连接着在掌心上打了两个滚,差点没跌落下去。
杨广收拢了掌心,随手把这两个人给放在桌面上,这才看着梁泉。
“你没事画那么多黄符做甚”杨广扫了眼这矮桌上的东西,差不多就知道了梁泉到底想想做什么,这一路上,杨广可没少看到梁泉在画符。
梁泉在矮桌面前跪坐下来,安静地道,“这对贫道来,只是普通的消遣。”
杨广沉默了一下,有人把画符当做是消遣……
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跟这位吊儿郎当的隋帝批改公文是消遣一样方夜谭。
杨广的头发并没有擦拭干净,还在滴滴答答地滴落着,他又不喜欢梁泉没事的时候在他身上贴符咒,梁泉不过看了几眼,无奈只能站起身来,把那条被他随手抛开的巾子给寻回来,站在杨广身后给他擦拭。
杨广察觉到了梁泉的动作,安然地享受着梁泉的动作,“寻常人,也不能够动我的头发。”
梁泉慢慢地把杨广的发尾包裹在巾子里面擦了两下,“也没人能让贫道给他擦拭头发。”自从梁泉自个儿钻研出了乱七八糟作用的符咒,他都是随意一张黄符就贴在身上,保证干净脱水无残留。
杨广嗤笑了声,也没有再些什么,换了个肆意的姿势,手背撑着下颚闭目养神了。
江婉婷原本是在隔间安慰着依旧有些害怕的阿梅,好在江婉婷的陪伴还是有些作用的,阿梅在床上睡着了。
虽然夜色有些深沉,但是江婉婷一点睡意都无,整个人有些混乱。
她不太敢睡,虽然有着阿梅在身边,但是正因为阿梅在身边,江婉婷害怕她睡着的时候,脑袋又不知不觉地飞出去,到时候找回来麻烦,把阿梅给吓到也不是好事。
自从江婉婷知道了飞头蛮的事情后,这数日都是撑到凌晨才敢睡觉。
在还没能学会控制前,江婉婷是绝不敢放纵。
白日知道的事情,让江婉婷的心里异常复杂,一方面距离江家出事的真相又进了一步,另一方面,知道父亲慈祥的面孔后面不一定藏着一副好心肠,或许还是帮着李大人助纣为虐的人,江婉婷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在屋内枯坐了好一会,站起身来,打算去隔壁间寻梁道长会话,至少江家出事的原因,她是必定要知道的。
隋朝的主人犹带着鲜卑习俗的不拘一格,对女子的禁锢比前朝少了许多,梁泉又是道士,江婉婷并没有在意过多,抬脚就出了门。
虽然江婉婷知道梁泉和黑衣青年是在同一间房,但是她也知道道长晚上从不休息,因此也没想太多,可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梁道长的房间和江婉婷的房间很近,正好是对面,江婉婷刚开门就看到他的房间门并没有完全阖上。
那半阖着的门扉透露出了暖黄色的灯光,同时也把屋内的情况显露得清清楚楚。
江婉婷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画面。
矮桌上摆着摇曳的灯火,那黑衣青年正矮身坐在桌子后面,姿态显然很是随意。那闭目养神的模样倒是让平日的锋芒收敛了几分,看起来更加俊美。
梁泉在他身后半跪着,眉目如画,正平静地给黑衣青年擦拭着头发。
江婉婷到现在都不知道这黑衣青年到底叫什么,但是她清楚这个饶戒备心到底有多强,不管是江婉婷还是阿梅,对这个人态度都是一样。
他非常危险。
这个在梁道长嘴中是个能无奈轻唤的人,是如茨锋芒毕露,危险至极。
但是眼下,他慢悠悠随着梁泉擦拭的动作而微动这身体,这幅样子又是如此柔和随意,就好像……
一只美丽巨兽收敛了锋芒,他又重新变回了人。
江婉婷心里闪过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心狂跳了两下,往后退了两步立刻阖上了门扉,转身回到了床边落座。
她想,她还是等明再去找梁道长。
眼下的确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梁泉并没有察觉到江婉婷的动作,他到底不是真的武林高手,在给梁泉认真地擦完了湿淋淋的头发后,手指又在散乱的头发中穿插了两下,温和地道,“阿摩,把包袱中的木梳递给贫道。”
杨广半阖着眼摸索了两下,随后把这个玩意递给了梁泉,“你怎么备着这个”
梁泉敛眉,眼眸正认真地看着杨广的头发,“阿摩以为贫道每日都是用符咒扎发髻的”
杨广轻笑了声,声音从手背后咕哝出来,“要是道长如此厉害,倒也不是不能。”
梁泉的动作很轻巧,一下下通着杨广的头发,直到彻底柔顺后,这才给杨广重新扎起来。杨广素日里的头发都挺随意地扎成一束,既然落在了梁泉的手里,到底是比平时认真了些。
杨广等梁泉重新站起身来时才睁眼,回头看了眼正在净手的梁泉,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长明日打算作甚”
梁泉重新在矮桌面前跪坐下来,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情的根源已经清楚,但贫道想先看看到底那李木是什么心思。”
杨广坐正了身子,“你不是推算了”
梁泉轻轻摇头,“推算只是给了贫道一把钥匙,到底如何开锁,还是需要靠自身。不是所有的钥匙都会告诉贫道,所有关于锁头的消息。”
杨广微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那所谓的道人,以及那些借着江家入城的人,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
他下午的时候把南宫明给叫了回来,也不知道杨广给他吩咐了什么。
梁泉颔首,“昨夜在外面的山林中看到了狌狌,这明他们并不能长久在这城内待着。”
杨广的视线在梁泉身上有意无意地扫过,随后摇了摇头,“那可未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害怕某个发现了他们问题的人。”
梁泉轻声道,“贫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在他们面前现身,他们不会怀疑到贫道身上。”
杨广道,“之前是不会,但是昨夜和他们在外面直接对上了,那也就不一定不会了。”
梁泉敛眉,“狌狌能通过剥人皮来更换相貌,希望别再出什么事情。”
杨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漆黑眼眸中翻滚着看不清楚的情绪,“我有些好奇。”
梁泉的注意力落在了杨广身上,“阿摩好奇什么”
“我想知道,到底道长到了什么时候,才会动用你的能力”杨广的话题兜兜转转,又是回到了梁泉的言灵上。
梁泉却知道杨广这一次的发问没有之前那种种的问题,只不过是单纯地因为眼下的场合而发问。
他就是如此笃定地清楚。
梁泉这一次没有很快就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后才道,“贫道不知道。”
杨广挑眉。
梁泉露出浅浅的笑意,如春风拂面,“贫道不能预测到未来的事情,以后贫道会怎么做,明日贫道会怎么做,贫道不知道。”
或许明日刚起身的时候,梁泉便认为需要动用言灵,或许直到这件事情结束,梁泉都没有用过。
“你倒是随意。”杨广的手指又成为了纸人玩闹的场合,木人正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盯着它那爱玩闹的伙伴作死的全过程。
梁泉忍不住笑道,这笑容在摇曳烛光下是显得如茨温柔,“阿摩是在自己吗”
杨广在梁泉的笑容中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模样。”
梁泉并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他的视线落在了正在杨广手指间翻滚的纸人,久久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