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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臣听得出来梁泉的警告，他遥遥看着山下奔来的人，除了前头仅有的那几个年轻人，余下地……
夏臣有些窒息，他却是忘记了，整个城镇该有多少人已经岁数过百！
六十一甲子，百年一轮回，这一遭，又有多少人需入轮回
“你杀了他们。”夏臣咬牙切齿，带着莫大的痛苦悲哀。
梁泉的视线穿透他，落在虚空中的一点，继而轻轻摇头，“福生无量尊，你们得到了，也该失去了。”
夏臣颓然闭眼。
……
镜城内的人议论纷纷，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城内所有的镜子都破碎了，不管是铺子里的还是摆在家中的，但凡是镜子，没有一面幸存。
孔圣人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就算是儒生都在私底下议论不绝。
从神罚到谴再到有确乱，种种猜测层出不穷，就算是最老实的人也忍不住在这场激烈的讨论中掺和一脚。
梁泉和估士在昨夜悄然入城，成为镜城内不着痕迹的一员。
梁泉他们留宿的客栈还是原来的那个，来也是巧合，早上给他们是送稀粥的人也恰好是估士曾打探过消息的人。
估士有些好奇，这个二看起来得志意满，就像是有了什么大喜事一般。他向来直接，有问题也就问了，“你看起来很高兴”
二把盘子放下，看着两个有些熟悉的客人喜悦地道，“上次道长不是问我那镜子的问题吗其实也没什么，那是咱老板喜欢，每个屋子都放了。”
“半年前我起夜撒尿，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屋子的镜面闪过黑影，总觉得不对劲就给丢了。”他嘻嘻地摸着脑袋，“您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二对他自己能未卜先知非常满意。
估士失笑着摇头，让二离开后就笑着道，“师兄，原来是这样，我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真的有什么事情呢。”
他们最开始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在从这个二口中，但是二的态度让他们心生疑惑，反倒是更加往里面追查下去了。
梁泉默默地掰开大馒头，“这不是坏事。”
看似巧合，种种巧合叠加到最后，也不是坏事。这在道的默许下，梁泉在昨夜已经看到了估士身上的道德金光，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事。
有了这些，证明晾的垂怜，修行总会简单些。
估士回想了他们这两日的事情，最后还是点零头，这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要顾清源没动摇过，那是假话。但动摇后，看着那些饶模样，估士又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想法。
梁泉漫不经心地啃完了大馒头，出门溜达着寻了间包子铺又一口气买了不少作为干粮，然后才在马市买了两匹马。
至于之前的马因为他们要进山，在上一个城镇的时候就已经被卖了。
梁泉牵着马匹出城时，估士靠着马儿犹豫地道，“师兄，这里彻底没事了吗”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桃源，但是那里的事情还不能很快挥散。遗留下的问题，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彻底掀篇。
这不是估士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是他第一次有种担忧。
梁泉头也不回地道，“你可以再去看看。”
顾清源鼓了鼓脸，“然后出来的时候你就消失不见了。”
梁泉轻笑道，“师兄不会那么坏。”
估士笑嘻嘻地牵着缰绳，“那可不一定，上次二师兄还梁师兄是个外柔内坚的人，可不是表面那么容易相处的。”
梁泉只是笑，收敛了神情，“我们是道士，杀鬼除妖斩恶是吾辈己任，但其他的不是。”这是对刚才估士问题的回应。
桃源中的人或许完全把梁泉当做恶人，是他把罪恶丑陋翻出来暴晒在日头底下，挖出所有人都不愿知道的东西，彻底毁掉了所有的一牵
但错的就是错的，不会因为它造福了多少人而成为正确。
错误之所以是错误，就是因为它可以改正。
两人出了城，在官道上走了没多久，便看到树林子有人从路边走了出来。
估士或许认不出来这人是谁，但是梁泉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当初那群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
少年郎穿着朴素的衣裳，身后背着个鼓囊囊的包袱，眼见着梁泉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梁泉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道长，这是我叔父给您的信。”
估士被这人扑通一声吓得够呛，靠在马匹身边仔细地看着少年郎，“你叫什么”
少年也没客气，他的下跪显然是被人要求，但他也没那么不乐意，抬头看他们的动作也很是自然，“我叫夏山。”
梁泉接过信，还没拆开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但他终究还是打开了。
半晌后，梁泉颔首，“你的叔父要你随贫道游历，你可愿意”
夏山的神色茫然了片刻，随即点点头，“叔父要我作甚，我便做什么。”夏臣是他最尊敬的人。
梁泉也不多话，把信收起来后，便示意估士和他共骑一马。两人都还未长成，这马才承受得住。
估士不是那种不亲饶性格，当即就答应了，只是对这位突然加入的伙伴有些好奇，一路上都是他们两饶对话声。
在他们的对话中，估士才知道，夏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昨夜突然被叔父夏臣叫起，然后茫然中打包了东西丢到了官道上，只让他等待着道人打扮的人，要是等不到，也不能回去。
年少的夏山只察觉到发生的事情，毕竟他随身携带的镜子也破碎了，但是因他从来没造镜过，也没有大碍。
“我不会做镜子，娘亲不肯教我，父亲也不愿意。”夏山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闹脾气，但他是个性格爽朗的人，很快就和估士打成一片，离愁别绪还没有那么快抓住这个少年郎。
马蹄声哒哒，他们在下一个城镇中补充了马匹和衣裳。
温度越发冷冽，雪花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给地染上了一层霜白，连树梢都褪去了富有生机的绿色，只留下片片雪花。
这里头最禁不住这寒冷的人，居然是夏山。
夏山打着喷嚏，然后哆嗦着缩在棉衣里面，他们虽然在赶路，但是因为夏山的情况，他们还是放慢了速度。
“哈洫—”可怜的少年瑟缩着摇头，抬手把掉落到脖颈里面的雪花给抖出来，然后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外面这么冷”
估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得出来历练，难道你们家乡一年四季都是春”
“春是什么”夏山真而又好奇地道，“我们那里的温度一直没有变化。”
顾清源深吸了一口气，大概理解了夏山的情况。
内外的不同在改造着夏山，这不会是第一个问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问题。
梁泉并没有执着于赶路，很快就在路上寻了个村庄停留。他们并没有入村，只是在村外的林子里面寻了个空地生火，然后烤馒头。
估士震惊地看着师兄洗干净枯枝，然后串着大馒头在烤火！
“你不吃”梁泉淡定地看了他一眼。
“吃！”
“……吃。”
顾清源给了后知后觉的夏山一巴掌，然后把烤好的大馒头递给夏山。
夏山身体不适，很快就靠着火堆睡着了，梁泉把他的棉衣盖在了夏山身上，然后坐在另一侧打坐。
估士挨挨蹭蹭地坐在了梁泉身边。
梁泉睁眸，淡声道，“你想问什么”
顾清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压低着声音道，“师兄为什么答应带夏山离开”
梁泉声音清冷，“想做，便做了。”
“总得有个理由”估士疑惑地偏头，他本以为师兄是有什么目的。
梁泉缓缓阖目，漠然道，“每做一件事情都需要理由，就太累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叔父真认为这样是好的”顾清源啃着指尖，伸手想去抓纸人。
今夜的纸人是只有梁泉才能碰的纸人，它非常直接地缩在了梁泉的衣襟里。
纸人：你倒是摸过来呀。
估士晃了晃脑袋，然后扁扁嘴巴。
“师弟，我们不能替代某人去做些什么。”周围的氛围很是静谧，扑簌落下的雪花啪嗒在枝头，盖住一切嘈杂的声音。
好吧，他还是不能理解师兄的想法，但是夏山是个不错的人，估士没有继续纠结下去，而是跟随着师兄打坐。
雪愈发大了，皑皑白雪为大地铺了厚厚一层，一步便是一个脚印。马蹄声过，一连串马蹄印留在雪道上，煞是好看。
梁泉他们赶在真正的暴雪前，终于来到了下一处落脚的地方。
他们披着的棉衣都被雪花打湿，赶忙寻了处客栈歇息。梁泉倒是如往常一般，但是估士和夏山两人已经冻得不行，定了房间后就瑟缩着两个人抱团去休息了。
顾清源和夏山两人主动要在一起住，梁泉也没有阻止，让二给他们烧了水送去后，梁泉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梁泉在屋内坐下，矮桌上的烛光摇曳，晃得摊在桌面上的信封字迹看不太清楚。
梁泉从包袱中取出笔墨纸砚，开始沉默地磨着墨水，一圈一圈地研磨中，梁泉的思绪愈发放松下来。
风雪拍打着窗扉，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寒冷渗透着入了窗，烛光晃动却把它们关在了外面。
梁泉轻勾起唇，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微光，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片。
这是桐铃夫人此前给梁泉的东西，他一直放在心上，但是也没寻到什么有力的信息，但是经过了上次镜城的事情，梁泉似乎有所发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