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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到了,我摇摇晃晃扶着墙壁爬起来,正欲开门,隔壁的门开了,叶正宸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急忙装作蹲在地上捡东西——很幼稚,不喝酒的话我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你又喝酒了?”他的语气有些阴森,隐隐透着恼怒。
我抬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可眼前太模糊。我揉揉眼睛,揉出来的竟是一滴滴液体。然后,我又幼稚地装开门,钥匙却在手中发抖,试了好多次都插不进钥匙孔。我越是心急,钥匙越插不进去。
一股力量袭过来,他抢下我手中的钥匙,为我打开门。
“谢——”
我话还没说完,他直接把我推进去,回手锁上门。
“丫头……”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呼唤格外动情,连被酒精麻痹的心都有了强烈的感觉。我靠着墙壁慢慢缩到墙脚,慢慢蹲下去,用膝盖抵住心口。
叶正宸在我面前蹲下身子,手放在我的头顶,不轻不重,掌心的炙热穿透了发丝:“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他的声线带着颤音,比我的还要颤。
有句话,不是喝醉了我一定不会说,死都不会说,可我喝醉了,醉得胡言乱语。
“师兄,我求求你,别让她在这儿过夜……我受不了……”我咬着自己的手指,哭着往角落里缩,“太疼了,疼得受不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一沉,一把拉过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的手心:“你……怎么弄的?”
混着酒精的热血直冲大脑,心理防线在那一瞬间崩溃,感情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把理智冲散。我仰头望着他,滚烫的泪水悄然滑下……
他避开我的视线,起身打开房间的灯。
我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他的表情那么清晰。我看见他对着我一片狼藉的房间微微蹙眉;看见他俯身拾起地上的半支烟时,眉头蹙得更紧;我还看见,他从我的床上抱起电脑笔记本,对着骤然亮起的屏幕,怔住了……
我的思维迟钝,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睡不着,抱着笔记看回帖……
“别……”我想去抢电脑,可是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网页上的堆积如山留言把我彻彻底底出卖了。
“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很爱,很爱。他说会离婚,让我等他……我该怎么办?我可以等他吗?”
“你们不要骂他,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不是玩弄我,他是喜欢我的……”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会回头的。”
……
眼泪从脸上一串串滑落。
叶正宸突然把电脑往床上一丢,托起我的脸,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吻上我,唇一罩下来就是天翻地覆般的蹂躏,固执强势的舌尖闯入我因惊讶微张的口中,势不可当地深入,再深入,似乎要把这段时间压抑的热情全部释放出来。
我放弃了挣扎,是无力放抗,也是不想反抗。我承认我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天知道我有多思念他怀抱的温度,我有多想念他唇齿间的味道,我有多怀念和他谈恋爱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腻在一起,即使在喻茵的注视下。
一想起喻茵,什么热情都冷了,我用力挥开他落在我领口的手,从他的怀抱里挣脱。
叶正宸深深地看着我,黑眸里还跳动着欲望的火焰:“我们别再彼此折磨了,我知道你根本放不下我。”
“怎么样才是不折磨?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我坚定地摇头,“你回去吧,喻茵在等你。”
他急切地张口,想要反驳什么,然而片刻的停滞后,又把差点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伸手,轻轻抚摸我的长发,充满眷恋: “丫头,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以我目前的处境,我说让你等我,太自私了……可我希望你再信我一次,等我恢复自由的时候,我一定娶你。”
我不知道隔壁的女人是否能听到,如果听见了,又会作何感想?是否和我一样,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恨,多深的痛?
长久的沉默后,我给了他答案:“你是有妇之夫,我没办法答应你任何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打扰我。”
叶正宸走后,我胃疼如绞,捂着嘴跑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红色的梅酒溅在白色的洗手池上,血一般的鲜红。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坐在洗手间的地上吐胆汁,根本没力气接电话,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看打电话的人那么执着,我硬撑着爬出洗手间,伸手抓过地上的包包,摸出电话。
手机上显示的是国内的号码,如果我没记错,是印钟添的手机号码。记得刚来日本的时候,印钟添经常打电话给我,或者在网上给我留言,自从我告诉他我交了男朋友,他再没主动联系过我。
“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精神抖擞。
“小冰……”他顿了顿,问我,“你在日本忙不忙?”
“还好,最近有点忙。”
“能不能抽时间回国一趟?”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凝重,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手开始发抖,电话都快要拿不稳了。
“薄叔叔,刚刚动完手术……”
我顿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这段时间,我每次打电话回家,妈妈和爸爸的声音都很平静,简单问问我的近况就迫不及待挂了电话。我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胡思乱想。
“他得的什么病?” 我急忙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回来再说吧。”
如果是一般的病,我父母不会瞒着我,印钟添也不会让我回去。
“有没有生命危险?”我不断地默念:没有,没有,一定没有。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暂时,没有。”
印钟添的一句“暂时没有”,像地狱的钟声一样恐怖。
“我现在就买机票。”
我立刻挂断电话,查航空公司的电话,我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第二天早上十点。这时候,我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手忙脚乱收拾行李,见了什么都往我的行李箱里塞。
凌晨四点,我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箱出门。经过叶正宸的门口,我看了他门上的名字一眼,缓缓放下行李箱,按了他的门铃。
门打开,门口站着一身红色睡衣的喻茵。她的衣服真红,红得刺眼。
“有事吗?”还是浅淡的微笑。
“叶正宸在吗?”
“他还在睡觉,需要我叫醒他吗?”
天刚蒙蒙亮,远处全是雾气,一片朦胧,树也朦胧,湖也朦胧。
“不用了,谢谢!”
我坐第一班前往国际机场的大巴去了机场。这个国家,这座城市,这栋公寓,我再不想回来……
换登机牌的时候,服务人员提醒我:“你没有办理再入境手续,离开之后,需要再次办理签证才能入境。”
“我明白,没关系。”
还有两个小时才能登机,我坐在椅子上打电话,把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凌凌、秦雪、冯哥还有李凯……
最后一个电话,我拨给了叶正宸。电话响了一声,我便后悔了,正要挂断,那边接通了。
“我要走了……”
“丫头?”我听见电话里的他重重地出了口气,接着问我,“你要去哪?”
“さよならは(再见)。”这句话在日语里是“再见”的意思,日本人只在一种情况下会说这句话,那就是确定两个人永远不会再见。
广播正在催促某航班的乘客登机,我听到叶正宸说了两个字:“等我——”
我挂断电话,却一直握着手机。
我在机场度过了一生最漫长的两个小时,我害怕看见他,却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航站楼的大门,每看到一个匆匆而来的人影,心都会收紧。
登机时间到了,我走向登机口,工作人员检查我的登机牌时,他来了。我看了他最后一眼,很多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他那时的样子:他的脸上都是汗,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了,他拼命挤过人群,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薄冰,薄冰……”我第一次听他喊出我的名字,才发现我的名字透着深切的寒冷。
我接过工作人员递给我的登机牌,走进登机口,他想要追过来,却被几个工作人员合力拦住。
“薄冰!”他顾不上别人的眼光,焦急地喊着,“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我手中的行李如千斤巨石,我提着它,步履维艰。
“你给我三分钟,我跟你说真话……三分钟,只需要三分钟。”
这是他最后的要求,而我,没有给他。
后来,我常常会想,如果我再给他三分钟,他会告诉我什么,但我想不出来。
飞机在跑道上呼啸而起。大阪,这个让我尝过最甜和最苦的滋味的城市,渐渐在我眼前变小,最终埋葬在一片碧蓝的汪洋之中。
之后,汪洋越来越模糊,淹没在我的眼泪里。不是我不想给他三分钟,我怕给了他三分钟,我就再没有勇气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