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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娘们的手臂给卸了,甭说干活,生活都不能自理。”大胡子摊出手,“银子。”
刘娟手指发抖地从钱袋子里摸出兑来的二十两银子给大胡子。
等大胡子将银子接过去,刘娟拔腿就跑。
大汉抄起长刀照着她的肩膀劈下去!
“小心!”
曹立业撞开门进来,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快过意识,等他神智回笼,已经将她护在身下。
胳膊一痛,浑身的热流全都朝右臂涌去,他睁大的眼睛布满血红的蛛网,死死盯着掉在地上的半截手臂。
他不相信娟娘是骗婚,认为她是有苦衷。可她异样的神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路跟随娟娘过来,害怕她会发现,不敢跟着进胡同里面,一直藏身在胡同外,等着娟娘出来。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不见她的人影。直到大胡子和大汉进来,两人看着凶神恶煞,并不像是好人,他担心娟娘回来会遇见他们,跟进来看见两人进了一间院子。院门还没有关上,娟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可担忧却盖住了猜疑,撞开门进来,看见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竟然勇敢的护住娟娘,断掉一条手臂。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漫上的悔意,在感受到身下因为恐惧颤抖的娟娘,庆幸胜过了后悔。
“娟娘,别怕。”曹立业额头上渗出冷汗,强忍着疼痛,轻声安抚她。然后,扭头看着太过惊讶而顿住的两个人,吓唬道:“我已经请人去找乡长,你们出手伤人,会抓你们下大牢!”
“这个贱人坑害我们弟兄,并未说那娘们是个硬茬,只得断她双臂消灾!既然你替她挡难,那就再吃我一刀!”大胡子怒火上涌,鼻翼微微翕动,提着刀朝他另一条手臂砍下去。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大胡子挥下去一半的刀收回来,误以为是乡长带人来了。拽着大汉蹿进屋子里,往后门逃走。
并不是乡长来了,而是拉货郎赶着骡车经过。
曹立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往一侧倒下去,痛得脸色惨白,失血过多,头晕目眩。
刘娟快吓尿了,鲜血沾满她的衣裳,地上也流淌一滩鲜血,她眼中充满恐惧,看着曹立业断掉的半截手臂,吓得魂飞魄散,压根不敢靠近。
“阿业……”刘娟一开口,顿时哭出来。她没有想到这几个匪徒会反杀她,更想不到曹立业跟踪她,最后还救了她。
心里没有一点感激,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曹母知道曹立业是救她断了手臂,会恨死她的!
想到这里,刘娟往后挪了一步。
曹立业看着她煞白的脸上布满泪痕,惶恐不安,出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娘。”
他最孝顺曹母,同样也怜惜娟娘。一旦曹母对上娟娘,他只能顺从曹母,不能偏帮娟娘。一旦为她说话,曹母只会变本加厉的对付她。
只要不闹到曹母跟前,曹立业能为她遮掩一二。
断了一条手臂,他也害怕,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然,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更吓坏娟娘。
他许诺,“跟着我让你受委屈,需要事事听娘的话。我能护住你的地方,就不会让你被娘责难。”
“我……我……”刘娟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念头,曹母不喜欢她,她编造的身份,总有一天会兜不住,到时候曹立业还会无怨无悔的对她吗?
曹立业无论与她多么浓情蜜意,与曹母比较起来,她得靠后站。
她一直记得今日被曹母打骂,曹立业并未替她说情。现在是因为断了手,需要倚仗她照顾,才说一些‘肺腑之言’。
今后所有重担压在她身上,看不见未来,她不愿意过这种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刘娟越想越悲恸地哭道:“阿业,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强压下害怕,战战兢兢地扶着曹立业起来。“我……我带你去医馆包扎。”
她已经做好决定,带曹立业包扎好回家,她收拾包袱寻机离开。
——
马家庄。
刘燕蹲在灶房里熬汤。
腾腾白雾裹挟着肉香味溢满厨房。
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被李氏强硬拽来马家庄,她没有吃过一顿饱肚饭,一天半个红薯,都不够塞牙缝。饿得难受,只得偷偷喝几勺冷水,冰得她牙齿打颤。
她深深吸一口肉香,瞧着没有人,偷偷揭开锅盖,舀一勺肉汤,不顾烫嘴急急往嘴里塞。
“啪”地一声,李氏抡着木棍毫不留情打在刘燕背上,“活不干活,在这儿偷吃。你前世没有吃过个东西,饿死鬼托生!下回再叫我看见你偷吃,扒你的皮!”
勺子里的汤全洒出来,刘燕被打得整个人往前踉跄,差点一头栽进汤锅里,双手撑在烧热的灶台上,烫得她跳起来,眼泪飚出来。
李氏被吓一跳,黑着脸,抡起木棍劈头盖脸一顿毒打,“贱人,你想吓死我,没人能治住你,再害死才哥儿,你就可以上天了!”
刘燕浑身上下都很痛,被揍的上蹿下跳,嗷嗷大叫。
李氏一棍子凶狠的抽在刘燕腿肚上,她站立不稳跪在地上,“再躲饿你三天不许吃饭!”
刘燕又冷又饿,每天半个红薯都给扣克,她会饿死!
她不敢躲,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身上的骨头仿佛要被打断。
李氏心里恨马氏,更恨刘燕,她儿子媳妇还没娶,乖孙还没有生,就断了命根子,一辈子的废人。
一棍一棍抽打下去,恨不得打死刘燕泄恨。
李氏打不动了,叉腰喘着粗气,“才哥儿饿了,还不快去端汤去喂他!”
刘燕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鼻青脸肿,额头上渗出鲜血,动弹不得。
一动,全身的骨头剧烈疼痛,仿佛要散架。
李氏站在一边盯着,她强忍着痛,缓慢爬起来拿碗盛汤,颤颤巍巍地去里屋。
马永才躺在床上,屋子里一股熏臭味,让人作呕。
“表……表哥,喝汤。”刘燕闻着肉香,馋的口水直流,肚子更饿了。
马永才睁开眼睛,阴戾地盯着刘燕,看得刘燕头皮发麻,腿肚子打颤,想要拔腿逃跑,生生忍住,她敢跑出去饿着马永才,马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她。
她放下汤,费劲扶着马永才坐起来,将一碗热汤放在他手里。
“想喝?”
刘燕一愣,盯着肉汤吞咽口水。
下一刻,马永才将滚烫的汤汁泼在她脸上。
刘燕‘啊’的尖叫,双手手指绷直了,想捂脸,又不敢碰。
马永才眼中浮现暴戾,“贱人,你是想烫死我!”将碗狠狠砸在刘燕脑门上,‘哐当’掉在地上碎成片。
刘燕眼冒金星,恨不得痛死过去。
马老太太和李氏听见动静跑进来,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马永才目眦欲裂,愤恨的瞪着刘燕。刘燕满脸汤水,蜡黄的皮肤烫得通红,狰狞可怖。
“才哥儿,这贱人欺负你了?你别气坏身子,娘给你出气!”李氏掐拧刘燕的腰间的软肉,咒骂的话还未出口,刘燕崩溃的喊叫,“打死我吧!你们把我打死,我用命偿还给马永才!”
不想活了!
刘燕活不下去了!
这种漫无止境的折磨,她真的恨不得去死。
站在河边洗衣裳,她想跳下去,又没有勇气。
刚刚来的时候,她反抗过,迎来的是更惨烈的毒打,整整饿了两天肚子,她所有的脾气全都被磨平了。只有逆来顺受,她的日子才稍微好过,有一口吃的。她现在想和李氏鱼死网破,饿得头晕手软,没有力气对抗。
心里恨死白薇和刘露!
马老太太这几天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她一巴掌拍在刘燕身上,干嚎着,“照顾你表哥这点小事你就要死要活,你表哥被你们母女俩害得这辈子做不成男人,他都还忍受屈辱活着。你的心咋就这么毒,死在马家,外头人以为是我们磋磨死你,叫我这把年纪咋在村里做人?”
“滚!都滚出去!”马永才歇斯底里的喊叫。
马老太太心肝都要碎了。
两手抹泪,被李氏拉着出去。
李氏戳着刘燕的脑门,“都是你这丧门星,给我去拾粪!粪筐没拾满,不许吃饭!”
刘燕被推出屋子,脸上火辣辣的疼,被冷风一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恨不得狠狠搓一把脸,痛到极致才会得到纾解。
挎着粪筐,她拿着粪叉去拾粪。
走出门,一个小男孩将一张红色的纸塞进她手里。“你堂姐和镇上卖豆腐的成亲,请你去喝喜酒。”
刘燕睁大眼睛,想问他在说啥,小男孩一溜烟的跑了。
她连忙将红纸展开,并不识字,可她看过曹立业的庚帖,认出那个名字和庚贴上的笔画一样,蓦地握紧了掌心,怒气在胸腔里翻涌。
将粪筐一扔,她往村口跑。
有人瞧见刘燕跑了,要去马家告状,沈遇目光沉沉望来,脚立即钉在原地。
——
曹家豆腐铺子。
曹母站在院墙下,看着老旧的院墙开裂,墙面往院内方向倾斜,不禁头疼。
铺子生意不好做,挣的银钱少。眼见要过年,得置办不少年货。这面墙要塌了,得拆了重新买泥砖砌上,要花不少银子。
她找来一根树杈,抵住墙壁,只要不招惹它,今儿是不会塌。
“叩叩!”
门板被敲响,曹母拍一拍手,去开门。
“立儿,你上哪儿去了?咋这时候……”曹母絮絮叨叨的话音戛然而止,震惊的看着曹立业的手,“你……你的手……立儿,你的手咋了?”
曹立业虚弱地说道:“遇见匪徒拦路劫财,反抗的时候砍断了我的手。”
曹母只觉得天崩地裂,刺激得差点厥过去,号哭道:“作孽啊!哪个杀千刀的贼子砍了你的手?我的儿啊,你的手断,今后可咋办啊!”
她活了小半辈子,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刘娟相处几日,她就看出这女人不是好货色,好吃懒做,嫁进曹家是奔着享福的,哪会里里外外的操持伺候曹立业?
“儿啊,你的命苦啊!断了手,咋过活啊!”曹母心痛万分,恨老天爷不公,他们没有做恶事,为啥遭此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