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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经历,他不会全部告诉公安,只挑能说的说,对自己不利的当然不说。加重自己罪名的,不说。连累家人的,不说。
对自己有利的,就说。
他绝对不说自己是帮日本人、国民d做事,他只说自己是被迫拉壮丁做菜,然后救了革命者。
他只说自己为救那些穷苦孩子,接济他们,顺便教一点傍身的本领,当然,不知不觉教多了,人家以此做非法的事儿,他有时候也管不了。
另外,陆文启是国m党特务站长李光亚私生子这事儿,他打死也不会说的,反正赖在日军屠杀的村民身上,一点破绽都没。
只是他没想到陆文启真的更有共c党派头,受他栽培,最后却反对他的事业,反而想『逼』着他悬崖勒马。
哎,天真的孩子,白瞎那么好的天分。
这事儿当然不能说给公安听的。
胡凯生活动了一下身体,靠在椅子背上,仰头望着垂挂下一片片蜘蛛网的屋顶,不说话了。
罗海成:“要喝水吗”
胡凯生笑了笑,“谢谢公安同志。”
罗海成让书记员给他倒了一碗水。
胡凯生慢慢地喝着,一口口的非常文雅。
罗海成:“你为什么单挑高青县”
胡凯生:“简单啊,这里有个山水农场,能挑人儿。”本本分分以及家庭幸福的,不用想,人家也不会跟着他干。太无能胆小的,跟着他他也不稀罕。太贪婪、疯狂、自私自利的,人品那么渣,他也看不上。他挑的都是有一定的天分,却生活不幸心怀愤懑,能够被他洗脑跟着他干而且会死心塌地的那种。
让他们听话也很容易,在他们最低落的时候给他们安慰和支持。不幸福的给他亲人的抚慰,有仇恨的训练他让他用自己的手报仇获得成就感,要饿死的给他填饱肚子并且让他知道跟着祖爷有吃不完的白面,以后还会更多。
像柳浩哲那种人生失意、被冤枉的,帮他振作、复仇,然后教他特别的手段,重振男人的尊严。
当然,在他看来,还是潘刀子、荆国庆这种狠人更忠诚,柳浩哲那种阴柔的男人更容易背叛。
“你的家人,是不是你的同伙”罗海成问。
“家人”胡凯生摇头:“并没有。他们都不知道。否则我也不会让老二当民兵连长,让老三和孙女去部队。我就是想……让他们和我有不一样的人生,在新中国党的光辉照耀下,可以摆脱我的影响。”
“陆文启的死和你有关系吗”罗海成『逼』视着他。
“算有吧,毕竟如果我们不去抢公粮,他也不会牺牲。”胡凯生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
“他知道你的事情吗”
“不知道,临死之前我告诉他,我很内疚对不起他。”他低头抹了一把老泪。
临死前他告诉陆文启的是关于身世的秘密,并非这个,他记得清清楚楚陆文启得知那个消息时候复杂的表情。
自己是真的想好好培养他,让他和老三一个明一个暗,可惜他为什么不理解自己苦心呢
哎,寻找一个有天赋又肯勤奋的继承人,有多难,他深有体会。
如果没有继任者,就跟爷爷的明岛酒楼一样,很快分崩离析,自己的养老都没着落。
哎,当时真的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把柳浩哲杀掉,不至于这般无路可走。
没杀掉柳浩哲,又把荆国庆折进去,就算自己不承认,已经惹怒苗喜发,抽丝剥茧自己还是会暴『露』。
毕竟是自己训练的荆国庆,时间一久,苗喜发还是有办法让荆国庆开口。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哄抢公粮、暗杀公安局副局长、组织暗门子卖/『淫』等等,这些罪名加起来,肯定会枪毙他。
可他不能把老三和丫丫牵扯进来。
原本他的计划是找到继任者和丫丫一起训练,有人一起可以早点让他们入门。结果老三那里失手,那个孩子没能拢住,后来丫丫便也没有入门。她不知道哄抢公粮这种,应当不至于被牵连。
老三……就怕他冲动,会想来救自己。自己一旦被确认,部队对老三也不会客气,那他肯定就知道自己有危险。
哎,说起来应该在当年杀了韩青松,事情就不会这样。
胡凯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喜欢叹气。
“罗公安,你们那个通灵者,可以见见吗我真的……很好奇。”
外面韩青松冷冷道:“通灵者说你家老三就是三把头,你还要见吗”
胡凯生:“韩局,可不敢『乱』扣帽子啊。真的是荆国庆啊。”每个把头一开始都不是固定的,他看谁有天分就让谁当。
韩青松:“荆国庆也是爹生娘养的,你倒是舍得让人家替你儿子送死。”说这话的时候,韩青松看了一眼旁边的荆国庆。
荆国庆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见脸,也不知道想什么。
胡凯生又叹气:“是我害了他,有我陪着他,也没啥。”
韩青松:“交代其他同伙吧。你已经被挖出来,他们迟早落网。”
胡凯生耸耸肩,“韩局那么好的手段,何须我供啊。我胡凯生连累他们已经不该,就算被抓也不该是我出卖。我胡凯生是宁愿死也不能出卖兄弟孩子的。韩局还是不要为难我了,我当初真的是为了帮他们寻条活路,并不是为自己。毕竟我一个人一张嘴,能吃多少”
听他把自己说得那么高义,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下,尤其苗喜发有一种日了狗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
胡凯生仗义是事实,但是你做这样的事儿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说那么好听干嘛
韩青松当然有办法,祖爷都落网,他的样子一公开,发动群众举报,谁和这个人来往密切,跟他做生意、打交道等等都可以叫来询问。再有同事、左邻右舍一起监督、举报,绝对不待漏掉一个的。
没有人是孤立地活着,只要他活在人群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是秘密。
未被锁定的时候,他来无踪去无影,一旦被锁定,会有很多人注意过他,提供他的信息。
太阳底下没秘密,星星底下一样没有。
不信问问山咀村刘春才等热衷听墙角的就知道。
“至于三把头,一样的指认方式即可。”韩青松看了看表,“估计不要两个小时就可以。”
胡凯生猛地抬起头来,随即又迅速低下,他不能让老三陷在这里。
一旦确认,他的军中身份也救不了他,还会让他上军事法庭。
哎,都怪文启那孩子,如果当初答应,根本不需要老三顶三把头的位子。还有韩旺国那孩子,如果当时入了门,也不需要老三多次暴『露』被人记住。
不管怎么伪装,只要『露』面,就有暴『露』的风险。
毕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不管是姓名还是言行举止,都是名。
他不能让老三来,一旦来了再也走不脱,胡凯生心头涌起一阵狠辣果决的情绪。
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以死谢罪,自己死了老三也就不会再来。
此时已经夜深,胡凯生:“公安同志们,能不能休息一下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扛不住。”
罗海成看了他一眼,刚才还两眼囧囧有神,那精神头比他还好呢,这会儿说扛不住就扛不住了
演得真像!
不过他这样说,公安也不能非『逼』着他交代。
高卫东和李副局早走了,就苗喜一直跟着韩青松钉在这里,他真没想到胡凯生居然有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自己难道眼睛是瞎的不成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真是蠢到家了啊。
韩青松让人把苗喜发送回去,太晚老人家身体受不住。
他转身对罗海成道:“要是胡凯生『自杀』,咱们都回家种地去。”
罗海成死也不敢连累韩局丢工作啊,当然得派最得力死死盯着,胡凯生找不到顶点机会寻死。
韩青松也没回家,待在办公室等军部的人把胡宗虞送来。
此时漆黑的夜路上,一辆吉普车正往高青县行驶而来,车内一个司机,副驾驶一名文职人员,后座三人,中间是胡宗虞,两边是持枪看押他的警卫员。
邵师长因为陈司令的话有些紧张,让人暂时把胡宗虞铐起来。若清白,怎么道歉都行,若有问题,以防万一。他让自己警卫员随行也是为了公事公办,免得胡宗虞战友抹不开面。
手铐哪里能铐得住他他是文职,在日常训练中注意藏拙,表现一般。战友们都不知道他真实水平,毕竟他侄女来部队,他都是让她跟别人学习训练的。
被铐起来的那一瞬间,胡宗虞就知道父亲已经无法脱身。
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偏上的个子,尖下颌高鼻梁,一双斜挑的细长丹凤眼,眼神冷漠凉薄。日常没表情的时候让人觉得冷傲,若是刻意『露』出鄙夷的眼神,便嚣张得不可一世。男生狐媚之相,不够男子汉气势,不是受欢迎的面相。他深知自己的这个缺点,在人前向来和气爱笑,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刻意把眼梢拉下来一点,就显得亲切温和。
此时他已经没了耐心,抿着唇,就显得格外冷酷,眼神也如毒蛇一样阴鸷狠辣。
司机开车的时候,不小心在后视镜和他对视一眼,居然吓得手哆嗦一下。
本来乡下的土路就难走,尤其汛期下过雨的时候,土路泡透,被大车一压都是高低不平的车辙。后来也没人修,冬天结冰上冻,这路就更加难走。
司机手一滑,吉普车就一歪,在一条深的车辙里晃了一下。
副驾驶提醒一下,“小心点,前面换我来开。”
司机点点头,夜路难开,他有点累。
胡宗虞:“下车解手可以吧”
“当然。”文职道。
毕竟他没被判罪呢,铐着他也只是上级命令,他们例行公事。
胡宗虞把手伸给右边警卫员,警卫员拿钥匙,胡宗虞突然笑了一笑,“想起一个典故,解手这词的由来就是犯人要上厕所就得先解手,于是解手就成了上厕所的隐晦语。”
警卫员也朝他笑了一下,突然,眼前闪过一抹寒光。
……
陆敬雅依然在学校,她并没有离开。她已经长大,不需要再被家里人安排一切,她想有自己的生活,交自己的朋友,体会一下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白天公安找过她,之后让她留在学校随时接受公安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