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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智平静而有力的声音令刘磐的激动情绪很快平复，理智重新在他脑子里占据上风，而他也只需要很短时间的理智就足够。
“铛”的一声。
大刀砸落到平整的青石地面。
“但求周将军不要伤害南阳将士的妻儿老小。”
周智笑着翻个白眼。
“我如果决定要大屠杀，还跟你在这里瞎聊什么，都说了，战争结束了，该死的人自然要死，但其他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儿，乖乖吃饭睡觉就好，对了……记得要给刘景升写封信。”
“写什么”
刘磐紧张地问。
周智看看手中已经擦干净的蛇矛，顺手扔掉了染血的抹布。
“放心！我不要你骗他回来救援……你看看我这蛇矛，血淋淋的时候多难看，如今擦干净了当摆设品都行，人就不继续杀了，你照实写就行，另外，把另一件事也写上去。”
“什么”
“你们前线大军的粮草辎重假意存放在宜秋聚，实则藏匿在被你们占领的平氏县城，对不对”
“嗯”
刘磐万分惊愕。
“周将军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谍影的么”
周智淡淡轻笑。
“第一，谍影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第二，百姓站在我们这边，虽然平氏县城被你们暂时占领，但记住，那是我们的地盘。”
“周将军究竟想说什么”刘磐眉头紧皱。
“简单点说就是我们攻取宛城的时候，沮授或许已经率领五千青龙骑士打下平氏。”
“不可能！不可能！”
刘磐惊得无以复加。
“平氏留有三千精锐步卒，若有风吹草动，湖阳城那边派遣精骑救援也只需一个多时辰，而且那里深处前线，时时刻刻都在警戒，城门也关闭戒严，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失陷。”
“嗯……不知道刘将军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们攻打武陵时干过的那件事”
“策反从内部打开城门”刘磐满目惊讶。
“肯定嘛！”
周智大咧咧地走过去揽住刘磐的肩膀，不知实情的人恐怕还以为两人是勾肩搭背的朋友。
“你也不想想谍影那两个蛇蝎美人是何等凶残，当初你们把谍影搞得失职，她们这口怨气长达几年都没咽下去，我告诉你，千万别惹女人，她们狠起来，老天爷都怕。
我悄悄跟你讲，你千万不要到处说噢……早在你们退兵南阳的时候，她们就开始在你们内部安插内线，具体有多少连我都不知道，你们内部当初有多少人想叛变，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周智看看刘磐铁青的脸色。
“还有！我老大，嗯……就是你们眼里的王将军，早在西征前就已经得到你们有异动的消息，这也是我们在章陵和襄阳留驻这么多兵马的原因，后来我老大觉得刘景升没胆子单独来，因而想到调查曹操的动静，从而确定你们合谋，若不是曹操那家伙打仗太厉害，差点弄得我们翻不了身，仅仅凭借你们南阳，恐怕就是十来天的事，噢，对了，张鲁会跟你们联合是我们最大的疏忽。”
得知前因后果，刘磐彻底失去了斗志，他原以为卧薪尝胆就有重新夺回荆州的一天，哪想南阳的一切都尽在别人掌控。
“若没有你，或许能赢。”
“嗯”
周智微怔，随即便大笑出声。
“你知不知道我大嫂，嗯……就是荆州的主母，有句特别喜欢的话。”
“什么话”
“如果那是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周智翻着白眼道。
刘磐沉默片刻。
“她说得对。”
周智笑着拍拍刘磐的肩膀，松开了揽着他的手。
“刘将军！赶紧回家吧！大家和和气气的聊天不挺好么，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老大没想杀你们，包括刘表，你们早点投降不是少死很多人……诶，算了，烽烟乱世，身不由己，说太多也没什么意思，赶紧带孩子们回家，你看这里遍地都是尸体和血迹，吓到他们多不好，但……”
周智的眼神猛然转厉。
“信要赶紧写！若你们还不死心，或者说荆州之主真的死了，荆州将士作为人的仁义和宽容可就彻底没了，势必要大开杀戒！这话我是代表荆州将士们说的，我们确实不想继续杀人，但真要把我们逼急了，你明白的，人也能变禽兽……这场战争结束了，行么”
“诶！”
刘磐深深叹口气。
“我立刻写！”
“那就行了！赶紧把孩子们带回家，对了，需不需要给你们找个医官，我看有好几个娃娃看到肠子啊、残肢断臂什么的都吐了，我觉得还是尽快调理为好，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嘛！”
刘磐满脸惭愧，竭力忍住眼里的泪水。
“多谢！周将军！我……很抱歉！”
“跟我道什么歉，你们又不欠我，我还没死，你们欠那些倒下的人，包括你们的人和我们的人，因为你们错误的抉择……算了，乱世里说这些没意义，去吧，去吧，如果老大今后愿意给你们机会，你们下半生争取好好为大汉儿女做点什么。”
“诶！”
刘磐长叹口气，无言以对。
…………
周智攻进宛城的时候，残破的湖阳城也迎来希望的曙光。
绵延的荆州援军迎着朝霞徐徐抵达，这些来自各郡的府兵或许战力远不如主力，但仍旧是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刘表没敢轻视他们，因为他布下的埋伏已经在昨晚被桂阳太守蒋琬识破，且设法击退，但此时的刘表仍旧充满信心，毕竟荆州的主力已经被击溃，湖阳和襄乡都只剩残兵败将，江州的那支主力也被益州拖住，单凭三万余府兵很难对抗他和张鲁的联军。
自从退兵南阳以来，刘表不管多么困难，始终供养着六万多精锐将士，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如果再没有机会，他都快等不下去。
富庶的南阳郡已经被掏空，早前带到南阳的底本也消耗殆尽，他再不休养生息，就只有等着自行崩溃。
事实上刘表早前不是没想过投降，但他害怕，害怕荆州之主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害怕他自己和麾下亲信的全家老少都被杀掉，而且他终是残留着一丝东山再起的心愿。
“报！！”
急促的传报声令刘表从沉思中醒转，迅速收回了遥望湖阳城头的目光。
“来者何人”
“禀……禀报刘将军，末将乃是育阳县的军司马。”
来人慌张地翻身下马，差点栽倒在地，剧烈的喘息也令他无法及时说出完整情报。
“育阳县军司马”
刘表疑惑地皱起眉头，这让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
“你不好好守备育阳，何故跑来这里”
“禀……禀报将军……”
军司马惶急地咽口唾沫。
“昨夜有万余精锐骑兵绕过育阳县城朝宛城方向行去。”
“万余骑兵哪里来的万余骑兵”
刘表脸色剧变。
侍立在他身侧的蒯越反应得很快，迅速悟透前因后果。
“大事不好！荆州军里除去青龙骑士和那些大将的所谓特色兵种外，尚且还有万余近卫铁骑！”
刘表联系前后想想，疑惑地问说：“不对，王旭攻打江州的时候就把近卫铁骑带走，而他赶回北方参加章陵激战时，也没见荆州军有这支部曲。”
“诶！”
蒯越重重叹口气。
“他可能是先行快马北上，然后由其亲信典韦率领近卫铁骑缓慢北进，原本应当是想保持战斗的体力，如今倒成为意料之外的一支奇兵，且上庸城外的五千青龙骑士也不知所踪，或许他们都是打算奇袭宛城，既是围魏救赵，也是釜底抽薪。”
刘表细想片刻，神色逐渐松缓。
“异度不必惊慌，纵然近卫铁骑是精锐又能如何，此番想绕过育阳和棘阳攻打宛城是自取灭亡，试问，他们没有粮草辎重，没有攻城器械，面对坚城如何取之，典韦不过是勇夫，不足为惧。”
蒯越摇头苦笑。
“主公！属下不惧典韦，唯独惧怕另一人！”
“荆州大将都被围困在湖阳与襄乡，各郡太守也在眼前，余者则在江州，还能有何人”
“主公可记得南征荆南时，有位将领不按常理用兵，突然袭击我中路大营，导致我军大败”
“周智”刘表惊呼出声。
“对！正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周智！”
蒯越的面容显得愈发苦涩。
“主公！我觉得奇袭宛城不是寻常战法，典韦理当做不到，必是周智所为，此人胆大心细，敢于行险，不按常理用兵，且又能看清大局，端是个可怕人物！”
刘表眼露焦虑。
“我着实想不明白周智为何生出这等想法，仅仅依靠万余骑兵就敢偷袭宛城……宛城内的主事者都是我的心腹亲信，且有蒯良等人把控大局，凭借宛城之坚固，士卒之精锐，他没有攻占的可能。”
“但愿吧！”
蒯越同样想不通周智会怎么攻城，唯有无奈地叹口气。
事情迅速往坏的方向发展，数批报信的人先后赶至，有来自育阳县的，也有棘阳县的，而刘表和蒯越的心情也是急速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