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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声音令王旭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唯有沉着脸走出将军府大门喝问:“为什么在将军府门前喧哗”
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守门卫兵回身看到他,惶恐地抱拳行礼。
“参见王将军!”
外面的工匠们从他们的反应得知来人身份,紧跟着跪地行礼。
“拜见王将军!”
执勤的队率急声解释:“禀报将军,这些工匠未经许可却执意要见将军,属下等人正在驱逐。”
“嗯!”
王旭转头看向前方的工匠,语气略微放缓。
“你们为何要聚众到将军府门前喧哗”
他在荆州的威望高到极点,工匠们被他的威势所慑,彼此对望片刻,反而沉静下来,齐齐把目光看向为首的人。
这人生得一张国字脸,阔嘴宽鼻,体型异常健壮,虽然神色很恭敬,但毫无惧色。
“启禀将军!我们这些工匠聚众前来将军府是想向将军陈述些苦衷!”
“百姓若要上书必须经过奏曹设立在外面的信访点,你们是否知晓”王旭温和地笑问。
“草民知晓!”
大汉肯定地点点头。
“但我们投信百余封却了无音信,始终没有人受理,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将军恕罪。”
看他谈吐不凡,应对得体,举止不似寻常人般莽撞,王旭不由笑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荆州军事工坊的总管事郑浑,本身亦是一名铁匠。”大汉朗声回应。
“军事工坊的总管事”
王旭越发疑惑。
“既然你是总管事,也就是将军府下辖的吏员,有事为什么不禀报兵曹的官吏处理”
“将军,不是我们不报,而是报了也没用。”
郑浑的话音充斥着苦涩。
“兵曹说我们的事不是他们能管,他们只管下达任务要求和发放酬劳,然后由我们定期完成,属于合作关系,管不到我们的事。”
深知官场深浅的王旭立刻意识到兵曹是在推诿,而这往往意味着事情不好解决。
“你详细说说是什么事。”
“将军,我们这些工匠专职服务军队,研究技术,发展器械,本身是否归属将军府”郑浑问。
“你们的俸禄都是由将军府发放,当然算是将军府的吏员。”
“将军既然认可这件事,请恕草民斗胆询问,我们工匠若在工作中因为意外导致伤残或死亡应该归谁管呢我们军事工坊究竟从属于谁呢”
“这……”
王旭有些语塞,因为他确实没关注过这些问题。
“你们不是设有管事么,日常事务自然由你这个管事负责。”
郑浑悲凉地叹口气。
“将军,不是我们这些人不知好歹……将军给予荆州富足,给予我们乐土,我们都很感激,也愿意为将军尽点绵薄之力,但恕小人直言,小人这个管事就是工匠们推举而来,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授权,我们上没有支持,下没有制度,全凭工匠们对将军的感恩心在维持。
将军行事为国为民,按说我们不该贪心,但将军不知道,我们这些工匠专研技术都是自己掏钱,我们的薪俸除去满足家人温饱,基本都用于研究和发展,能出大成果还好,申报到将军府会有奖励,但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成果,工匠们大多都一贫如洗。
将军大可问问在场的工匠管事们,谁没有发明点东西,只是有感于将军给我们富足平安,若非特别大的技术创造都不曾请赏,从没有厚着脸皮要求将军府奖励……”
王旭的眉头逐渐皱紧,忍不住出声打断。
“你想表达的是什么是否想说俸禄过低”
“不!不!不!鄙人没有这个意思,或许是太过激动,鄙人说话不太清楚,此番并没有要求增加俸禄的意思,只是在陈述我们工匠的日常情况,希望将军能听鄙人把话说完!”
“行!你继续说!”王旭轻轻点头。
郑浑思量着接口:“前些日子我们铁匠研制出新的锻造器械,但有两人在试制作时被落下来的器械活生生砸死,而且此类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早前大伙都从未抱怨过,因为兄弟们理解将军是要保荆州平安,所以弟兄们都默默坚持为将军府效力,只为支持将军,只是想为荆州尽点绵薄之力。”
郑浑擦擦眼角的泪光。
“那些兄弟们死后,不仅家里老小无依无靠,甚至于连名分都没有。”
他轻轻从怀里掏出一张血红色的绢帛,展开来足有一米见方,密密麻麻地写满红色字迹,明显是用人血书写。
“这便是近些年来为制造器械身死的弟兄们的名字,都是后来的兄弟用血写下,包括学徒和杂役在内共计一千二百三十二人,目前他们中有人的孩子就在襄阳的街头行乞……我们的俸禄不多,供给家人吃穿再加平日里研发技术的消耗已是不够,能给予的帮助很有限。”
郑浑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血书高高举起,无声地哽咽。
王旭沉默许久。
“提高俸禄的事……我酌情考虑,但府库吃紧,不会太多,至于抚恤倒是问题,你们的薪俸远低于自行谋生赚取,确实奉献很多,荆州的强大有你们的功劳,我隔日便与沮授和田丰商量,力争尽快商讨抚恤办法,此外,嗯……要求你们进行研发的成本也确实该由府库承担。”
郑浑不停摇头,眼角突地溢出泪水。
“将……将军,我们不是来要钱,我们都知道将军不容易,很感激将军让我们在乱世里有片立足之地,亦是心甘情愿做些贡献,我们真的不是要钱,我们就是想要个名分,如今医曹都已经建立,为什么我们这些工匠却连归属都没有。
我们就想让世人知道我们是将军府的人,令死去的兄弟能有个名分,不被人家嘲笑我们是傻子,嘲笑我们不知道为自己赚钱,反跑来挣将军府的微薄薪俸,不想人家嘲笑我们的奉献是愚蠢,希望尚且在街边行乞的孩子们能骄傲地说父亲是为将军府死的,令他们少受些白眼,令孤儿寡母不再受欺凌,不再被人辱骂傻子生的傻种,将军……我们……”
“将军!”
众多聚拢的工匠管事突然失声痛哭,深深地跪伏在地。
轻柔的微风吹过,掀起将军府门前的尘埃,也把凄美的血书掀得婆娑作响,好似无数孤儿寡母的哭诉,又彷如这些默默奉献的工匠们死不瞑目的呜咽。
不知何时。
守门卫兵已在默默垂泪,他们从不知道自己穿的精良战甲和兵器竟然有这么多的血与泪。
围观的百姓中亦有不少人在流泪,他们不知道自己偶然在街边看到的小乞丐是不是这些人的家属。
王旭两鬓的几缕白发在轻轻飘动,令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沧桑和疲惫。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荆州这片乱世里的乐土,有人在拼尽全力守护,有人亦在摧残本该坚韧的根基,恶意伤害默默奉献的人,人心……为什么总让我猝不及防。”
这番话仿似在感慨,又仿似在向工匠们诉说,王旭缓缓回头看向卫兵,声音越发平静。
“唤奏曹掾刘巴和郭嘉、沮授他们过来。”
“诺!”
守门卫兵应命而去,不过小片刻,刘巴便急匆匆走出将军府,看到门前跪着的一大片人,他知道必然出了大事,匆忙加快脚步走到王旭身前行礼。
“主公!属下奉命赶来!”
“嗯!”
王旭轻轻点头。
“工匠上书超过百封,如此联名血书为什么不直接报给我”
“主公恕罪!”刘巴意识到是什么事,声音饱含惭愧。
“我只问你为何不报!”
“主公,不是属下不报,而是报了也无力解决,沮治中和郭军师令臣暂且压下。”
此时郭嘉和沮授正好从府内走出,闻言立时拱手作揖。
“主公!”
“你们为何不报”
王旭头也不回地问。
郭嘉和沮授对视片刻,最终还是郭嘉出面回说:“主公,不是不报,而是无力解决。”
“原因”
“主公!府库真的没钱了,早前开设医曹都是榨出来的少许,若再抽钱组建曹署,军队和内政的日常事务都将无法维持……工坊早前是由兵曹发放定额俸禄,只管提出要求,然后按期拿回物资,工匠们确实担待很多,若全数划归将军府承担,必将是笔巨大的开支。”
郭嘉犹豫片刻,颇有些无奈地接口。
“不瞒主公,目前已有荆州文武在偷偷捐出积蓄来维持运作。”
此时的大街非常安静,虽然郭嘉的话很小声,但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伏跪在地的郑浑急急擦干泪痕插话。
“我等知晓将军不易,不需要钱财,一切都可如同往常,只想要个名分就好。”
“哎!”
郭嘉轻轻叹口气。
“哪是阁下想得这么简单,两三个人好商量,三五十人也可以商量,但建制议定就是过万能工巧匠要安置……何止你们军事工坊,战船工坊又怎么办,别的人又会怎么要求,是否每个人的想法和要求都跟你们完全相同,治政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真不是在下想怎样就能怎样。”
心情沉重的王旭默默把刘巴从地上扶起来,缓缓回身看向郑浑。
“你们都先安心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今天在这里当众承诺,本将军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想办法把曹署建成,抚恤和加薪都不会少,并且会给牺牲在另一条战线的弟兄们发放功勋牌,酌情协助他们留下的孤寡谋生,避免今后再受欺辱……凡是为将军府奉献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寂静的大街终于响起激动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