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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益州州牧府内的剑拔弩张，成都城外的荆州大营则要融洽很多，文臣武将也好，士卒民夫也好，无不是洋溢着笑脸，王旭甚至有兴趣在营外漫步欣赏湖光水色。
“主公！主公！”
披甲持枪的赵云策马奔跑在碧绿的原野，隔得老远便大声呼喊。
王旭驻足回望。
“什么事这么急”
“主公！终于收到法正的消息了！”
赵云急急翻身下马，手里还拿着一张卷起的绢帛。
早前法正协助周智和张靖夺取键为郡以后便独自离开，说是还要再做些事，几个月来音信全无，已是令王旭暗暗担心很久。
“法正在哪里他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
“根据前线传回的消息，早前法正似乎料定杨怀会退守绵竹，因而抢先去说服绵竹县丞费诗投效主公，待到杨怀引兵退至绵竹，他便与费诗暗暗等待时机，直到前些时日，他们终是找到了软禁杨怀的机会，并率众迎魏延入关。
此后杨怀在法正和费诗的协力劝说下投降，且跟随两人快马赶赴垫江，秘密说服了与他们交厚的吴班等将领投降，然后吴班又协同他们在军议时突然软禁吴懿和冷苞等人，跪求他们怜惜西川的将士和百姓，最终吴懿等人也尽数投降。”
“……”
王旭久久没能回神，犹如在发梦。
“西川军的四万多主力和六七万地方守兵就这么全部投降了”
“嗯！”
赵云笑着点头。
王旭仍旧难以置信。
“没有死人”
“一个人都没死，嗯……西川军早前撤退途中的折损不算。”赵云回答得很肯定。
王旭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法正什么时候来成都”
“来信说他明日就会与西川降将们一同赶来。”
“行！那我们今天就先去喊话刘璋，尽快把好消息告诉他！”
心中畅快的王旭径自转身走向营帐。
赵云大笑不止。
“主公！刘璋可不认为这是好消息！”
“不！就是好消息！省得他犹豫不决，早降也早解脱！”
“这……”
赵云哑然失笑。
次日。
神秘的法正带着百余人准时抵达，而王旭也亲自率领众将出营迎接，但他没有急着跟法正说话，而是先安抚众多西川降将，直到把他们都安顿好，方才把法正请到中军大帐。
本来王旭心里有很多疑问，可真的见到法正时，他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法正似乎看懂他的心思，主动含笑行礼。
“子阳大哥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法正必然照实回答。”
“孝直，你托孟达转交给我的金发钗属于我的一位故人，当年我做主把她送给了一个唤作小玲儿的女孩……我们那时候也已经耗尽钱财，不得已才把颜明的金发钗送给她，希望她们一家人能活下去，不知为何会落到你手里你又为何会来报恩你可是小玲儿的夫君”
法正瞬间愕然。
“我不是玲儿的夫君，我就是狗娃，小玲儿的哥哥。”
“狗娃”
王旭瞬间瞪大眼睛。
“你居然是狗娃”
“嗯！”
法正含笑点头。
乱世年间的孩子极易夭折，因而很多人家会给孩子取些难听的小名，说法是小名取得越丑就越容易存活，这种风俗自古就有，所以王旭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震惊于眼前儒雅多智的法正竟然就是当年留着鼻涕啃食野草根的瘦弱男孩。
“你不是姓苟么”
法正轻轻摇头，神色隐有些惭愧。
“子阳大哥，那只是化名，当年没有说真话，着实很抱歉，其实我父亲的真名叫法衍，曾在朝廷任职廷尉左监，但遭遇宦官迫害，幸得朝中大臣暗中相救才保住性命。
是时我父亲带着我娘，还有我和玲儿试图迁居，途径陈仓境内却被盗匪打劫，幸好我父亲颇有些急智，关键时刻以言语感化了盗匪才保得性命，但财物没能保住。
此后我们被迫沿途行乞，待到行至渭水河畔，便成为子阳大哥当年看到的样子，身患重病，没吃没喝，多亏子阳大哥妙手回春，我的母亲方才捡回一条命。
当时我父亲发现子阳大哥器宇不凡、谈吐过人，断定子阳大哥出身士族门阀，便没敢透露出真实姓名，转而临时给我们取了小名，且编了些故事。
我们分别之后，我父亲卖掉了金发钗，并利用换来的钱赚到不少钱，使得我家渐渐变得富足，而我父亲也把金发钗又买了回来，但随着天下越来越乱，我父亲认为陈仓不宜久居，便跟随迁徙大潮来到蜀地安居。
前些年我学业有成，渴望建功立业，便谋了个小吏来做，但没过多久就发现蜀地的主人根本不是能成大事的雄主，因而心灰意冷、得过且过，哪想会在官员的日常走动中偶然听说一件奇事。”
法正话音稍顿，似乎在顾忌什么。
“嗯……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故事。”
大帐内凝神倾听的文武瞬时露出笑容。
当年王旭从洛阳大狱金蝉脱壳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或是被猜到，或是当年的参与者告知，总之一个传一个，各方势力都有不少人知道，但在场的文武显然不会傻到当着他的面说这件事，法正也迅速接着话往后说。
“早前我曾认为荆州之主与子阳大哥是碰巧同名，但这个故事令我产生了疑虑，便费尽心机寻来荆州之主的画像观摩，从而大致确定荆州之主就是子阳大哥。
起初我想辞官迁到荆州，但后来又觉得荆州人才济济，我前来投效是承受恩惠，寻求明主，根本不是报恩，甚至于今后永远无法回报当年的大恩。
我父亲临终前曾嘱咐过我，今生若有机会，定要报答子阳大哥的恩情，我也曾立誓要报恩，既然已经知道恩人所在，哪里能不了却这份情义。
此后我想尽办法，终是得到随军征伐汉中的机会，并通过预测战局来得到吴兰和雷铜的信任，并设计击败……”
法正略带歉意地看向了赵云和周智。
两人都不是小气的人，立时笑着摇头，周智更是连连摆手：“你说你的！我们败得心服口服，而且能以最小的牺牲换来今日的兵不血刃，从战场角度来看，确实没什么不妥！”
“多谢两位将军体谅！”
法正恭敬地作了个揖。
“当时我只是想获取益州文武的信任，因而没有直接断绝荆州军的后路，同时也试图把子阳大哥引到汉中相见，但没想到来的人是徐军师……徐军师智计过人，我难以再把控全局，唯有竭力维持均势。
此后我顺利得到了益州文武信任，便静静等待子阳大哥西征，原本以为会是明年，哪想今年春天就来了，我细致谋划后，主动请求跟随邓贤来江阳，因为我觉得这边更好作为。
这之后的事情，子阳大哥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协助周将军和张将军攻取键为全郡以后，料定杨怀会退往白水关，而吴懿和吴班他们则会退到雒城，我便先去找我的一个好友，然后共同说服费诗，并借助蜀中将领的亲疏关系来一个说服一个，最终将他们全数劝降。”
法正默然片刻。
“子阳大哥！当年你送我一支发钗，如今我还你半壁江山，恩情是否已经还清”
“你……”
王旭突然不知说什么好，思来想去，还是顺着他心意道：“当然已经还清。”
法正突地退后两步深深行礼。
“将军雄才大略，志在安定天下，法正甘愿终身追随，不知将军可愿接纳”
“自是求之不得，今后你便是我的家臣。”
王旭有些迷惑，他发现自己无法完全理解法正的思维，甚至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口称自己为将军，唯有暂时顺着他的话回应。
法正深深吸口气，再度行个大礼。
“主公！属下从未唤过刘璋为主公，仅是在大汉的益州任职，不是他的家臣，自然不存在不忠！属下协助明主兵不血刃平定益州，力保将士和百姓不受战火荼毒，自然也不存在不仁！唯独为报私恩而背弃同僚乃是不义！
如今属下问心有愧，以至夜不能寐，时常从梦中惊醒，也羞于见人，恳请主公把平定益州的功劳尽数给予西川降将，亦恳求主公厚待他们与他们的家人，此外，属下还知邓贤曾袭杀主公，但他终是为主尽忠，不曾违背礼法，此番他因我而受害，法正甘愿为他抵命！”
王旭深深震撼，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意识到法正表达的意思，他急忙上前将其扶起。
“孝直不用如此！我答应你绝不杀邓贤！如果他诚心愿降，我甚至会重用于他，而西川众将集体献降，促进西川和平统一，避免将士和百姓死伤，尽皆有功，亦会酌情赏赐！你的功劳则是你的功劳，彼此不能混为一谈！乱世的纷争自有乱世的处置，过去的已过去，未来还需大家携手共进，他们也终将能理解你，你不用背负太大负担！”
“主公！我……”
法正欲言又止，那由心散发的痛苦令他的脸颊都近乎扭曲。
这种事只能靠自己走出来，王旭知道说太多没用，当即便转头看向典韦。
“典韦！你明日便派人护送孝直和西川降将先回襄阳，并传话给文雅，请她妥善安顿他们！”
“诺！”
典韦低声应命。
王旭再度回身看向法正。
“孝直！你如今不要多想，暂且先回襄阳修养，也可以多跟西川众将交流，若有什么需要，你便告知我的妻子徐淑，她必定会妥善安排！”
“多谢主公！”
法正咬紧牙根抱拳行礼。
“此外属下还有一个人要举荐给主公，他是属下的好友，此番说服西川众将献降，他功不可没，而且他能文能武，军政皆通，善于外交辞令和与人交流，必然对主公匡扶天下的大业有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