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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轻轻叹口气，神色颇有些纠结。
“当时徐晃、黄忠、文聘三位将军虽然成功救到赵云将军，但退路却被曹军主力截断，根本无法返回大营，根据事后的战报所写，他们当时急欲突围，也害怕曹军利用他们来围点打援，便不再试图撤回大营，反而朝曹军的后方突围，最终率领万余铁骑抵达了雉县东武亭附近。
当时的曹军同样很乱，他们在大规模调动的时候与我军相遇，且发生激烈交锋，导致各部兵马的预定行程改变，相互之间自然无法及时传信，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唯独知道徐晃他们抵达雉县的时候，守备雉县的曹休已经被调走，而换防的侯成还没有到，雉县是座空城。
徐晃、黄忠、文聘三位将军抓住大好良机进驻雉县，就此成为曹军身后的巨大威胁，夏侯惇率领的西路曹军当时回撤了足足有五万多人，由乐进和曹洪统帅，不惜代价地发起反攻，但那时候的我们尚且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徐晃率领的万余铁骑和赵云麾下的残部都失踪了。
此后没过多久，中路曹军突然急行百余里，强攻我军西路，事后看来，他们是想掩护他们的西路兵马撤退，但当时的我们不知道，而曹仁率领的东路曹军也在荀彧的建议下攻打我们东路的张辽，得到消息的郭军师认为荀彧不好对付，便火速赶去东路协助张将军御敌。”
徐盛话音稍顿，似乎在整理思绪。
“我们西路兵马由于主帅赵云不知所踪，再加不明敌情，吃了很大的亏，十余万曹军分成七八股接连攻破我们西路军三座大营，我和王飞眼看各部兵马损失不小，且无力稳住阵脚，便下令各营将士全线撤退，但曹军穷追不舍，逼得我们连宛城都回不去，被破退守到涅阳县。”
王旭思量着问：“中路军的高顺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营救”
“有营救！”
徐盛急忙点头。
“高顺将军派遣蔡瑁和蔡勋率领两万兵马增援，但他们在夕阳聚的西边遭到伏击，曹纯、曹真、蔡阳、李通四将率领虎豹骑把他们打得退回了宛城，好在高将军知道被动营救不是办法，便在派兵营救我们的同时也趁着曹军中路空虚发起攻势，直接进击博望县城。
留守博望县的曹军中路将领是张济和张绣叔侄，他们虽然有些本事，但麾下兵马不多，再加准备不足，高将军率领我方的中路兵马很快便夺取博望，迫使张济和张绣引着残部撤向博望县城东北方的堵阳县，嗯……中路的战斗与我们西路的战斗大致是同时发生。
高将军在博望县城与徐元直商议之后，认为驰援东西两路容易被曹军伏击，而且会致使战局陷入被动，便决定继续攻打曹军后方，做出要截断曹军归路的态势，迫使其撤退，谁曾想曹军置之不理，只管往荆州腹地打，意图跟我们完全相同，曹军也想逼迫我们先撤。”
徐盛深深叹口气，语气略带着无奈。
“面对曹军的压倒性优势，再加混乱的战局截断了信息传递，我和王飞率领的西路兵马没守几天就军心涣散，我们害怕全军覆没，便突围退往育阳，任由涅阳县被曹军占据，自此以后，我们荆州大军彻底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南阳郡府宛城变成孤城，各部兵马也越分越散，而且全都失去联系。
与此同时，高顺将军率领中路主力在曹军后方大肆攻伐，甚至强行打破了堵阳，尽得曹军的粮草辎重，而后的形势就完全失控，不管是曹军，亦或是我们，境况都差不多，几乎是碰到谁就打谁，然后抢夺对方的粮草物资，部曲也越来越分散，几十部兵马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当时能够有序指挥的仅剩东路兵马，但双方又势均力敌，荀彧和郭军师非常了解彼此，谁都奈何不了谁，而且那里的战局决定此战成败，郭军师没有谋划的余地，也不敢行险，最终便导致南阳一役打成糊涂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得知南阳之战的前因后果，王旭真是非常纠结，他着实想不通作为攻方的曹操为什么不在混乱之初就及时调整战术，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采取持续突进来加剧战局混乱，这种行为明显不利于攻方取得胜利，而且双方的伤亡都很大。
“文向，你们有没有在战后汇集战报讨论，我怎么总感觉曹军不像是要击败我们，反而像是要用命来拼我们的命”
徐盛苦涩地笑笑。
“有！将军府文武商讨之后都是这么认为，而且荀彧在战前说的一句话也被传开，基本证实了曹军的意图！”
“什么话”王旭追问。
徐盛低沉道：“根据谍影部众传回的情报，荀彧早在曹军出征前就当众谏言曹操，大意是说要与袁绍决战就要先削弱荆州的威胁，而荆州文武能力太强，常规战法很难取胜，理当一命搏一命，因为曹军的兵力更多，北方的底蕴更厚，并且我们荆州的伤亡抚恤和善后措施代价很高。
若伤亡超过一定程度，便会给荆州府库带来非常大的负担，我们对曹军的威胁将大大减小，甚至于根本无力北伐，而我们如果不按照往常的方式善后，便会导致军心涣散，加剧内部的混乱和动荡，也令主公失信于军民，他们只需不断煽动和挑拨就能令我们无力他顾。”
王旭久久沉默。
荀彧的计谋看起来不高明，实则是高深的化繁为简，抓住了事物的相对性，把荆州的优势转变成劣势，而曹军的劣势则转变成优势。
如此巨大的伤亡和失败，甚至找不到责任人，因为所有人都做到了最好，唯独战略结果是输。
真是长见识了！
心里暗暗感叹一句，王旭很快收敛起思绪，目光悠悠地看向远方群山。
“文向，管亥和杨凤他们……他们阵亡在哪里，我想在他们陨落的地方树碑列传，也包括此战牺牲的将士。”
徐盛目露伤感。
“杨凤阵亡于南就聚，当时他护送粮草赶赴前线，却没人能及时通知他战局已经失控，结果接应他的不是荆州将士而是曹军，他力战至最后，不肯投降，于万军阵前自刎，此后许褚和曹昂等人感念他的忠义，暂且将他就地安葬，并把他最后一战的事迹都刻在石碑。
周朝、郭石和邢道荣则阵亡于涅阳城之战，当时我和王飞率众撤退，三人主动率部断后，陷入重重围困，死战不降，尽皆身遭十余处重创，当场身亡，此后夏侯惇攻打至育阳，便把三人的遗体送到育阳城下给我，依义士之礼对待。
管亥和蔡中、蔡和等人则阵亡于宛城大战，当时管亥率部困守孤城，远在堵阳的高顺命人救援却因战局混战而迟迟无法到达，城破之前，管亥被乱箭射杀于城楼，临死时仍旧以大刀支撑着躯体怒瞪城外曹军，始终不曾倒地。
根据那些躲在屋内偷看的百姓说，当时杀红眼的曹军想把他砍成肉酱，幸得蔡阳及时出面制止才保下他的尸体，此后蔡阳将他厚葬到宛城西方十里，并为其立碑，蔡中与蔡和等别的将领也是在守城战中阵亡，同样被蔡阳厚葬。
苏飞阵亡于反攻，张辽将军得知管亥等多位将军阵亡之后，愤然率部与曹仁正面决战，双方鏖战三日，奋战三场，伏尸过万，流血漂橹，最后一战，双方陷入胶着，军鼓手亦被敌将射杀殆尽，苏飞为振奋士气，亲自登上战车擂鼓，身中十余箭，据说死前犹自抱着战鼓不放。
此后张将军率领麾下逍遥津死士成功突破敌军中阵，砍断了曹军的中军大旗，荆州儿郎趁敌军混乱奋勇进击，终将曹仁和荀彧等人率领的曹军打得溃不成军，就连郭军师也亲自奋力击鼓，最后晕厥在战车之上。”
许久的沉默。
察觉到徐盛、王飞和王雄在哽咽，王旭禁不住轻轻闭上眼睛，竭力掩藏其中涌起的泪光。
“曹军的损失如何”
“总体差不多！”
徐盛深吸口气，急声接口。
“具体伤亡人数无法断定，但理当略为超过我们，且阵亡将领更多，曹纯、张济、吕虔、史涣、曹安民、侯成、宋宪、胡车儿等较为知名的战将十六员，不太知名的将领四十余员，此外我们还活捉了曹洪。”
听着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王旭默然片刻，突地加快了马速。
“下令迎亲队伍把彩旗花纸全部烧毁，除去襄阳四大营将士，别部兵马及郡府兵各回本部，不准再奏喜乐！”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