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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众文武的目光,王旭心里快速权衡利弊,不是思考是否该进位,而是考虑此时进位是否合适。
如今的他早已经没有少年时代的皇帝梦,考虑天下大事不再是出于个人欲望和念想,而是立足于文化、思想、知识、经验、亲身经历和客观实际。
事实上他曾经想过推行民主制度,甚至考虑过借鉴古希腊和罗马共和时代的体制,但得出的结果是根本无法入手。
古希腊的民主制度是少数男性公民的民主,妇女、奴隶和外邦人要承受苦难,他们负责创造财富和应对恶劣的生存环境,并用创造出来的物质和财富维持上层公民的民主权益。
罗马共和时代虽略有改进,但仍旧是少数公民的民主,他们需要通过殖民外邦和大量奴隶来保证生产力,从而形成维系社会有序运行的物质基础。
倘若大汉要效仿,问题多不胜数。
一是必须退回奴隶时代,因为没有奴隶来保证生产力,大汉子民就无法坐享物质财富,需要动手创造,而落后的生产力决定了落后的生产关系。
大汉子民为求生存,只能被动屈从这种落后的生产关系,并在天赋、能力和资源不均衡等多重因素影响下出现个体差异,从而形成阶级,然后由阶级带来不平等,自然也就搭建不起真正的民主体制。
二是大汉不具备殖民外邦的思想基础,汉民向来对外邦采取教化引导和吸纳的态度,若有族群愿意归附,通常是逐步接纳融合,不会采取奴役的方式,更没有掠夺的习性,盛世年间甚至是外邦供奉得越多,回礼就越多。
三是大汉幅员辽阔,人口非常多,如果没有先进的通讯和交通工具,根本没法推行民主体制,一个地方花费数月时间整理完投票,再花费一个月送达,待汇总之后,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中途无法监管。
四是发展不均衡,治下的落后地域和族群非常多,太多人不具备分辨能力,令他们提建议或投票会产生恐怖且无法控制的后果,稍不注意就要搞得天下大乱,倘若让蛮族人和内迁的游牧族群投票,结果是想都不敢想。
诸如此类尚且是表面的浅显问题,深层原因多到无法计数,因而王旭和徐淑在某天晚上兴奋地讨论大半夜之后,终是沮丧地放弃,转而去忙些传宗接代方面的事。
此时此刻。
王旭考虑的就是时机,而不是应不应该进位的问题。
众文武联合起来逼他进位,原因不言而喻——他不进位,众人便无法封爵。
这些才德兼备的能人虽然知道公利与私利需要平衡,愿意为天下殚精竭虑,愿意任劳任怨,愿意为忠义奉献,但终究是人,也有私利的追求,而受限于时代思想,他们最大的渴望就是名爵,唯有拥有名爵,他们才觉得自己名正言顺,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有意义,能在当代和后世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种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即便王旭决定实行集权体制,也从不敢触动爵位制度,不给众文武封爵便等于断掉他们的希望,必定失去他们的支持,而任命官职尚且可以巧立名目,但封爵位就有极大限制。
早年王旭被封为洮阳侯,仅是县候,根本没有封爵位的资格,倘若随意分封,便不是改朝换代的问题,而是冲击阶级秩序,彻底颠覆时代,在思想文化和生产力都达不到条件的情况下冲击阶级秩序显然很不明智。
王旭反复权衡之后,终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诸公且听我一言。”
议事厅迅速安静,即便是面红耳赤的刘祥也忍住怒气看向他。
王旭温和地笑笑。
“此事确实有些突然,但我仔细斟酌之后,觉得奉孝和公与等人的提议不无道理,若不正名爵,执掌荆益雍三州就名不正言不顺,诸公所辖之事、所任之职也都不合礼法,而且诸公为了安定天下,殚精竭虑,功勋赫赫,理当晋爵。”
“主公圣明!”
“主公圣明!”
郭嘉等人长舒口气,纷纷跪地行礼,刘祥则是惊得呆住,脸色一变再变,久久都说不出话。
半晌。
刘祥终是控制不住破口大骂。
“王家世食汉禄,历代先祖尽皆忠良,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奸……”
典韦怒目而视,猛地从王旭身后窜出:“刘祥!”
心慌意乱的刘巴慌忙冲到堂中伏跪大喊:“主公息怒!家父年事已高,近来有些糊涂,早欲禀报主公,今日口不择言,还望主公不予计较,微臣这便送他归家疗养!”
“胡言乱语!我心境清明,何来糊涂!”
刘祥猛然挥挥衣袖。
“我刘祥虽不才,但也知忠义二字,你深受先帝重恩,得以身居高位,却暗藏窃国之心,与董卓等辈何异,只惜没能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以至助纣为虐,如今恨不能斩下汝头以赎罪孽。”
“刘祥!若再胡言乱语,定斩你于刀下!”典韦怒目圆瞪犹如铜铃,作为堂内唯一带武器的人,他毫不犹豫就拔出了腰间佩刀。
“典将军息怒!”
刘巴惶急地拽着刘祥往外走。
“父亲糊涂了!随我回家!”
“滚开!”
刘祥猛然甩开刘巴的手,生生将他推得翻个跟头。
“逆子何故贪生怕死”
“父亲既然已经糊涂了,便赶紧回家吧。”刘巴泪如雨下。
“滚!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刘祥怒瞪着眼睛看向王旭。
“诸强攻伐尚且止于权势,但你这逆贼擅自称王,他日岂非与袁术一样图谋称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莫非还想蒙骗天下人。”
他随即又指向郭嘉等人。
“还有尔等乱臣贼子,不思报国,合谋叛乱,分裂国家,万死不足赎罪,可恨没能早些看清尔等心性,竟然与尔等同帐效力,以至晚节不保,真是气煞我也!”
“刘祥当诛!”
众将愤然起身,急欲拿下他。
王旭赶紧挥手制止。
“且慢!”
刘巴慌忙伏跪磕头:“看在家父与属下效力多年,恳请主公赦免家父不敬之罪。”
位于刘巴不远处的徐盛亦起身伏跪在地,作为支持王旭进位封王的人之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岳父会最先挑事,面色非常难看,此刻想求情又不知道说什么,唯有无奈地叹气。
伊籍和向朗等人同样很想救刘祥,但又不好多说,只得默默跪地叩拜。
“哈哈哈哈……大丈夫死何足惜!”
心知必死的刘祥悲愤大笑,满腔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刘家世食汉禄,无能铲奸除恶,反为逆贼效力多年,着实愧对陛下,愧对大汉,要杀便杀。”
“唉!”
王旭悠悠长叹。
看到刘祥如此忠贞,他的内心很受感动,当年他也曾动摇过,想要救大汉,但汉灵帝的模样令他只尝试了半个月就放弃,而如今的大汉更是名存实亡,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去救。
“来人!”
“在!”
几员执勤的禁卫大步走进议事厅,明晃晃的刀剑泛着慑人寒光。
“主公开恩!主公开恩!恳请主公开恩!”痛不欲生的刘巴不停磕头,令不少人面露不忍,但没人敢求情,因为刘祥把话说得太绝。
王旭没有管他,径自朝禁卫挥手。
“刘公年纪老迈,神志已然不清,你们送他回家……我的意思是不准伤他分毫,不要会错意。”
“诺!”
几员禁卫正打算依令带刘祥回家,没想精神受到刺激的刘祥完全不领情,热血上头的他再度破口大骂:“狗贼!何须假仁假义!我便死于此间明志!”
伴随着话音,他猛然扑向不远处的木柱。
“父亲!”刘巴失声惊呼,已然来不急救援。
“刘公!”
“刘公莫要如此!”
伊籍、向朗和刘逸等人亦是接连惊呼。
“砰!”
刘祥没能撞到木柱子,距离木柱尚有五六步便扑摔倒地。
众人无不惊愕失神,唯有刘祥猛地蹿起身来怒瞪庞统。
“你这庶子何故绊我!”
庞统笑着拱手:“刘公忠心为汉,如今年老,自是应当回家颐养天年。”
刘巴适时冲到近前查看:“父亲是否伤着”
“逆子!无须你管!”
刘祥猛然将刘巴推开,试图再次冲向木柱,但刘巴死死抱着他不放。
端坐帅位的王旭看刘祥中气十足,明显没有大碍,便没多问,转而含笑吩咐禁卫。
“尔等送刘公回府,切莫令他伤着。”
“诺!”
“狗贼!狗贼!”
气急败坏的刘祥破口大骂,死活不从,但精锐的禁卫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强行架着他离开。
刘巴没敢跟着去,匆匆回身叩谢:“多谢主公不杀之恩!”
“没事!坐下再说!不要动不动就行大礼!”
“多谢主公!”
议事厅再度安静下来,郭嘉环视众人,犹如什么都没发生那般再度把话题拉回。
“主公,进位当有名号,此事本该由陛下定夺,但陛下已被曹操挟制,我们理当先议定封号之后再上表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