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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悬天,人称血月。或是天意,血月合该有杀劫。
秦王假作无事,轻松一笑:“华阳祖母留给寡人一壶酒,咱们,今晚把它喝了吧。”
昌平君和忌对望一眼,不甚解意。
“陛下,您斋戒着呢,不能——”秦王狠狠一瞪让夏无且觉得说错了什么,立马转过话口:“喝得太多。”然后转头向昌平君,把话补圆:“陛下身体不适,酒也是药。小喝两口,养身怡情。”
“寡人就是想喝酒了,你们陪着喝一个!赵高!带他们去孤山等一等,我去拿酒。底下人不知道酒藏哪儿了。”
他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夏无且小跑跟上。
赵高领着昌平君父子向另一个方向,廊回路转,见得一处小天地。
孤山、瘦水、空亭,“七术”桥,“六微”室。
这里是秦王一个人的世界,秦宫的禁地。
十几年前,十几岁的秦王听闻母亲与吕不韦旧情重燃,躲到这里哭了一场。
之后,这里就成了秦王幽思之处,重兵把守,苍蝇不入。
六微室中,一架石床,一张石桌,四面石壁,空空如也,绝无他物。
一进石室,忌不由自主想到剑阁,本能促使他判断这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昌平君则望着空墙长叹:“陛下他,不容易。”
忌不太明白,问:“父亲,何出此言”
“面壁思过。只有在这里,他才是他自己。”
昌平君算是看着秦王长大,还算懂他,但也不完全懂。
那日华阳宫前君臣推心置腹,昌平君便下定决心站在秦王一边,忌儿杀了项仲之后,昌平君再也没有归楚的余地,他是铁了心留在秦国,所以完全没料到秦王会再起杀心。
秦王在路寝翻箱倒柜找酒,柜子摔得噼里啪啦,手割破了都不知道。
夏无且看着心疼:“陛下啊,找不着就别找了,另拿一壶不就好了。宫里好酒多得是……”
“闭嘴!”
夏无且捂口,秦王翻完路寝的柜子,又跑去王后的中宫翻了一通。
最后他一溜烟跑去华阳宫,到处撞到处砸,把华阳宫的珍奇陈设都砸个稀烂。
砸够了,他才开始找酒。
他大婚的时候,华阳太后开过一坛。太后去的时候,葬了一坛。剩下的都留在华阳宫太厨的酒窖里,全都砸了,只留下一坛。
他亲手抱着这一坛往孤山去。
夏无且还是心疼:“陛下,我帮你抱着吧。”
陛下没答话,问:“你药箱里,有毒吗”
夏无且慌神:“臣的药箱里,只有药没有毒。”
“寡人听说,是药三分毒。”
“三分毒也只有三分不是,也不是毒啊。”
“三分什么毒有十分”
“嗯……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
“嗯。”
“你有没有”
“我……陛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寡人就问你有没有!”
“臣上哪儿去找这种”
秦王拔剑抵在夏无且胸口:“寡人问你,有没有!”
夏无且一凛:“有。”
“拿来。”
“药箱里没有。”
“去拿!”
“喏!”
夏无且撒丫跑开,秦王长吁口气,抱酒继续走。
他走到七术桥边,遥望见小孤山上有几点灯火。
赵高侯在门口,昌平君和熊忌应当就在石屋里。
沿途站着蒙毅甄选出的郎卫,个个千里挑一。
蒙毅守在桥畔,见到他便上前来问安。
秦王兀自失神:只要蒙毅发令,郎卫就能把里面的人射成筛子或者剁成肉酱。要不要下命令就像当年处置嫪毐那般果决
蒙毅关切地问:“陛下是否身体不适我这就命人去传太医令。”
他回过神,摆手:“没什么,老毛病,头晕。他已经去拿药了。”
“他也太粗心了,亏他整天背着药囊,净装着没用的东西。”
蒙毅说话带笑意,说明他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单纯认为秦王找昌平君喝酒。
蒙毅没有想到秦王会起杀心,因为昌平君和忌真的没有一丁点对不起秦王。
他们不像嫪毐,也不像吕不韦,他们父子对秦王,除了恩情也只有恩情。
不是蒙毅不了解秦王,而是蒙毅在他的职位,看不到秦王能看到的威胁。
蒙毅亲自提灯,引他上桥,又一行灯火从身后来。
是扶苏。
秦王大怒:“你来做什么!”
秦王的本意,今夜预谋杀人,扶苏不该出现。
扶苏不懂,委屈地回话:“母后担心,让……让儿臣来请安。”
“请什么安!寡人没事!回去!”
秦王转头就走,扶苏呆呆杵着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眼见着父亲快要走到桥心,扶苏才记起少带了一句话:“母后说,‘让您少喝一点,别伤着身体。’”
扶苏知道这是父亲的禁地,所以不敢上桥,只能隔水大喊,希望父王能听见。
秦王听见了,被这一声喊扰乱心绪。
这两句话下人也可以转述,妫儿让扶苏来,意义大不一样。
这是一个家,有丈夫,有妻子,有孩子,完完整整的家。
君臣之义可以不要,夫妻之情也当真都不要了吗
他怔了片刻,唤扶苏跟上:“来,你也喝两口。”
昌平君和忌已经等得太长久,久到昌平君无法平静。
直至扶苏出现。
大人干龌龊事,不会带上孩子。
昌平君自觉羞惭,应是自己太龌龊,才会以为秦王动了龌龊心思。
秦王亲手揭开尘封的酒坛,亲自斟酒。
“这么多年,寡人谢谢你们。”
昌平君推辞不敢受,又不敢不受,只得满满一碗灌下肚。
秦王又让扶苏再敬,昌平君又不得不喝,于是两碗下肚。
不吃菜干喝酒,本就容易醉,昌平君平日不沾酒,一口气两碗下去满脸绯红。
他这体质,属于不能喝的。
那会医学欠发达,秦王不知道喝酒上脸是因为体内缺少乙醛脱氢酶,乙醛中毒能死人。
其实秦王可以一直敬酒,昌平君准能喝死,死得正大光明,死得闹不出任何风波。
可惜,秦王没这知识,也就没这觉悟,第三碗酒任凭昌平君一口口抿到最后。
男人嘛,一个样,两口黄汤废话八百场。
两个孩子话少,乖乖看两个大人从楚酒的口感唠到男人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