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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会意,向龙阳君道:“在我秦国,此等玉圭乃是王之礼器。”
龙阳君佯装惊慌:“陛下恕罪。臣闻楚王立昌平君为太子。忌公子既是秦王族弟,又是楚太子之子。太子之子地位尊贵,魏国唯恐不敬。实不知唐突,还请见谅。”
“君臣有别,尊卑有序,魏使不懂吗”
“臣懂,只是此事特殊,臣一时糊涂。”
“不知规矩,可以先问啊”
“臣就是问过右丞相家臣,才知右相原来是楚国太子。”
众人闻言都看向昌平君,秦王也看过去,等他表态。
昌平君向龙阳君谢礼:“楚国册立太子一事,我已回绝。魏使此礼太重,不敢受。”
龙阳君佯装尴尬:“失礼失礼,想是下介传错话了,我还以为右相处理完此事,就要回楚国即位呢,还想着千万不能怠慢了未来的楚王。”
挑拨离间做得太明显,让秦王和昌平君都很难堪。
昌平君正色严词:“子曰‘君子有九思’,吾愿龙阳君三思:视思明、听思聪、言思忠。”
言下之意就是你丫没看明白,没听清楚就他妈不要瞎说。
龙阳君识书,知道挨了骂,也才明白自己这点小伎俩不够昌平君打牙祭,只好赶紧滚:“受教,明日换过礼,再来祭奠。”
魏使去罢,楚使又来。
楚国两拨国使,寿陵君把自己烧了,前楚使顿弱还活着。
顿弱用蛤蟆走路的姿态捧上独家“厚”礼,并对死者的亲人表示“沉痛”慰问:“恭喜秦王陛下,您少了一个臂膀,真是苍天开眼。”
是秦王下令骟了顿弱以正秦法,所以秦王对顿弱的无礼有准备,于是笑了一声:“苍天如果有眼,就不该让你这只苍蝇还活着。”
“我活着,是因为秦王陛下还舍不得我死。”
“是,是舍不得,舍不得给你个好死。”
顿弱笑,望向棺椁,将一株带土的小松苗轻轻放在棺前。
“剑刚出鞘就不得好死,真是大不幸。”
“你也会悲天悯人”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这不是秦王认识的顿弱,所以他很奇怪:“不过身上少点东西,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不,我还是我。”顿弱勾起一抹不美丽的笑容:“在这个不开心的日子里,来做点让秦王陛下不开心的事情。”
楚王负刍从楚国发来了第二道立太子诏书,写在得知楚臣被忌暗杀之后。
“吾与汝,楚之遗孤也。吾命不久矣,汝能弃我乎汝能弃楚乎清河之难乃秦楚之隙,非吾与汝之怨。楚国朝臣,吾尽抚之,除冰消雪,遥盼兄归。”
在场宾客尽皆哗然,尤其是昌平君的胞弟昌文君和叔父华阳君。
华阳君是华阳太后的弟弟,本来封号是阳泉君,华阳太后临死的时候给他抬了名。
这两位都算楚国宗室,却从未听过半点消息,一时十分震惊。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到秦王和昌平君身上。
秦王也把目光定格在昌平君,所以最后,所有人都在看昌平君。
这个决定他已经当着秦王的面做过一次,如今要在秦国诸臣和胞弟的面前再做一次。
“烦请楚使转告楚王:我与楚国,情分已尽。”
“太子真的要逃避责任吗”
“我不是太子,楚使还请慎言。”
“楚国绝后了!太子就无动于衷吗”
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激将法有点无耻,秦王拂袖站到顿弱面前。
他把昌平君挡在身后,接过话头:“楚国绝后,跟秦国人没关系。”
“看来是秦王陛下,不肯放人。”
“你没长耳朵吗”
秦王的意思是,昌平君已经说了跟楚国情分尽了,你没听见
顿弱当然听见了,装聋作瞎不过是想闹得更难堪:“有秦王在,他怎敢说一个去字”
众人捏汗,秦王竟不生气,笑:“下一句就该说寡人器量狭小,不能容人了,是吧”
“难道不是吗”
“很好。”
他挥手,蒙毅命人押上一个囚犯,廷尉李斯递给顿弱一份审讯记录。
囚犯是楚国使臣中的一个下介,记录暗合了顿弱的猜想,他的副使——项梁“闯祸”了。
“清河之难”案发后,张良从云儿身上发现了荆轲的紧急书函,便立即北上去与荆轲会合,而项伯则一路追查凶手到咸阳。
在咸阳,项伯与三弟项梁相遇,两人合谋烧了忌的新家,杀了忌的妻儿。
有些事就是很不巧,若是当时张良随项伯一道,还可以在刺秦前与荆轲相遇,可惜,当他到燕国时,荆轲已经出发,当他到咸阳时,荆轲的人头已经上了回燕国的路。
张良千里迢迢来到咸阳,失望到极点,唯一的“惊喜”是师兄上天了。
他披麻戴孝混在宾客里,因不是国使,没法接近秦王,只能远远望着那个挨千刀的魔鬼。
魔鬼并没有长着魔鬼的样子,至少以张良的审美来看,这个魔鬼还挺美。
如果设身处地,魔鬼是尽责的,护住昌平君那一刻整个人都在闪着圣光。
再之后,揪出楚国使团在秦国搞暗杀的事情,抓了楚使顿弱,反问楚国要说法。
这是秦国地盘,秦王不会说是秦人作恶在先,大家明眼看到的只有楚人在捣乱,黑白就这么颠倒了,乌压压一片都在为英雄哭泣,为死者鸣冤。
张良捏紧拳,咬牙压着满腔怒火,垂下头为死去的英灵哀悼。
满眼泪不为棺中人,而是为故国亲人和无辜冤死在魏的楚国骄子。
待他收敛容色,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素白的灵堂出现一抹红色,年轻女子穿着艳色的衣裳披着艳红的纱如鬼魅般走向棺前。
那夜的火烧掉了她的发,把头皮烧出了疤。忌寻到她,将她笼进怀中,保全了她的容。
她的腹部中过一剑,隐隐又渗出鲜血,她却浑然不觉,心痛未了,何暇为身痛哀鸣。
两方棺,一方是她的夫,一方是她的子。
她颤抖着抚摸棺椁,缓缓绕行,如同行在梦里。
梦里英武的丈夫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向她微笑。
她的脸上也泛起幸福的笑容,像暮春盛开的绯樱。
她盈盈绕到秦王身前,停住,笑容缓缓消失。
她认出他,从美梦里惊醒,朝他吐了一口血痰。
蒙毅抢步挡在秦王面前,佩剑半出鞘,昌平君也挥手让侍女来扶她走。
棠棣撞开侍女,怒视秦王,就像第一次在咸阳宫见他时一样。
突然她又笑了,银铃一般清脆响亮,偷偷捂着嘴像恶作剧得逞的少女。
又上前两个侍女要架着她走,她挣扎着回头看秦王,笑得像花朵一样。
“你失算了。”
秦王皱眉,她却笑得更开心,发疯一样挣脱侍女跑回来。
蒙毅拔剑欲刺,秦王摆手,让她站到自己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衬得她渺小无比,她昂起头仰视他的眼睛。
“‘你的丈夫是秦人,你的孩子是秦人,你自然也是秦人’。这是你说的。你想把我变成秦人,但是现在,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死了,我永远不可能是秦人,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是胜利者的姿态。
一度沉溺于家的温馨,差一点就将故国忘记,是这苦难让她觉醒。
“我是韩国的公主,不是你秦人的奴隶。”
远处,人群里,张良在哭泣。
他日日夜夜在想,抛家弃业复国是否值得,棠棣公主没有让他失望。
任时光流转,任世事变迁,还有人热血依旧,记得有一个国度,名为“韩”。
秦王俯视她,他感觉到自己的君主威严没有任何威慑力。
“韩国,已经亡了。”
“我这个韩人还活着,韩国就没有亡。”
“不要把寡人的仁慈,当做你不知好歹的资本。”
他生气了,棠棣笑得更开心,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质问昌平君:“父亲,你是楚国的王,为何要做秦王的狗”
昌平君忽觉千万双目光刺透自己,握拳定住心神。
“你既然尊我为长,我便代你父亲,教你做人。”
温言雅语一如平常,话毕忽然狠狠一掌将她打倒在地,命家臣将她拖走关起。
然后,他再跪地向秦王请罪:“臣治家不严,还请秦王降罪。”
秦王扶他起来:“不是右相的错,是寡人给你找的麻烦。”
两个人都不再多言,他们都知道,这场闹剧仅仅是开始。
昌平君无论进退都万分艰难,因为楚国定然会阴魂不散。
秦王要面临更多的挑战,已经死透的韩国都在张牙舞爪。
离开相府回到咸阳宫,秦王连夜召见辛腾。